像是有什么要从他的记忆里冲出,下一秒却被脑中突如其来的疼痛感打断。
刚回忆起来的一些画面瞬间便支离破碎,脑海中一片空白,宛如被什么擦去一般干干净净,不留分毫。
他又忘了。
男子“嘶”了一声,挺直的背脊微弯,一手握紧手中的剑,用力到指尖泛白,一手扶住额头,拧起眉心,他的瞳孔慌乱的颤动。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自从两百年前他从昏睡中醒来,一夜之间青丝变白发,还失去了昏迷前的那段记忆。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傅说他是在封禁大阵被负隅顽抗的魔族伤到了头,头发变白是因为被魔气入体,差点走火入魔造成的。
但他总感觉哪里不对,他明明记得自己是要去封禁魔族的,怎么最后魔族被封禁,他却只是被魔族所伤,魔气入体差点走火入魔更是不可能。
他从小便修炼凌剑宗的凌云剑诀,凌云剑诀,凌云之志,剑意盎然,有清心明志之效,除非他是遇到什么令他心神动荡之事,不然绝不会因为一点魔气而走火入魔。
可是他已经将当时封禁之地所发生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师傅说因为自己昏迷,所以剑峰大师兄替他封印了魔族。
听到大师兄这个称呼的时候,他迷茫了一瞬,凌剑宗有这么个人吗?
但细细想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就是那个人的脸他似乎记不清长什么样了。
之后一切似乎回归了正常,魔族被封禁,魔修邪修被赶回狱海,无念天上魔族入侵的痕迹渐渐消失,凌剑宗也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可越是如此正常,他就越觉得不对劲,每当这时,他便会不自觉的去摩挲三清剑上坠着的剑穗,这样他心中的焦躁不安便会被抚平大半。
但时间一久,安抚的效果便大打折扣,握着剑穗的他微微用力,却始终小心收着力,避免对剑穗造成不可磨灭的损伤。
而他总感觉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始终想不起来,这种违和感一直困扰着他。
他去问师傅,问谢休时,问裘无,问所有凌剑宗的人,他们都只是笑笑说没有的事,说他疑神疑鬼了,说他只是因为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才会这么不安。
不,不是的,他们说谎,他们骗了他,所有人都在骗他。
因为他偶尔也会像刚刚这样,有一瞬间的想起什么,下一秒脑中就会疼痛难忍。
不仅想不起以前的记忆,甚至想不起刚刚他想起来的是什么,就像是有什么一直在阻止他想起来。
但两百年下来,他到底还是从中窥得一星半点,他忘记的,应当是一个人。
那人是谁?为什么会忘记他?又为什么会一点都想不起来?为什么一想到这人心口处就像是针扎一般,密密麻麻泛着疼?
还有,为何师傅会骗他?为何凌剑宗所有人缄口不提?他们到底在隐瞒他什么?
眼前的这个人刚刚引起了他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是不是说两者之间有关联。
男子暗潮翻涌的眼眸重新落在江妄的脸上,江妄被他看的心里毛毛的,叫了一句:“师兄?”
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像是犯了头疾,还这么奇怪的盯着他看,难不成是个脑子有病的?
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君拭雪。”
江妄顿了一下,意识到是此人在自报姓名,便将刚刚的意外都抛之脑后。
“一朝君王垂拂拭,剖心输丹雪胸臆。”江妄轻声念道,随后抬眼看向君拭雪夸道:“君师兄,好名字!”
江妄并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凌剑宗宗主云修仙尊的本名就叫君拭雪。
当然这也不能怪江妄不知道,凌剑宗弟子历练成功后会被师傅赐予名号,之后除了长辈和相熟的同辈,其余人皆只会称呼其名号。
现如今,凌剑宗上下知晓云修仙尊本名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已经闭关多年的上任凌剑宗宗主,就只剩下青阳仙尊和五峰峰主了。
一朝君王垂拂拭,剖心输丹雪胸臆,以前好像也有人这么说过。
又是一句熟悉的话响在耳边,君拭雪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有什么闪过,渐渐的,打量的眼神变成了猎人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这个人能勾起他失去的记忆,一定和他缺失的记忆有关,与他多相处,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兽峰,江妄,是他?
君拭雪回想起前段日子谢休时说的那件事,眼里泛起一丝疑惑,他是两百年前失去的记忆,为何会与这个新入门的弟子有关?
江妄,他究竟是什么人?
江妄并没有看到君拭雪的眼神变化,还沉浸在与心悦之人搭上话的喜悦中。
江妄:“君师兄是剑锋弟子?不知住所在何处?我能去找师兄讨教指点一二吗?”
这话也就江妄这厚脸皮的说的出口了,一个养殖灵兽的兽峰弟子向一个修炼剑术的剑峰弟子讨教什么?
两峰之间的炼体术都有一定的区别,更别谈江妄还是个没接触剑术的。
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亦有情,两个心思不纯的人在此时倒是一拍即合了。
君拭雪也并没有否认江妄所说,任由江妄将他认做一个普通的剑锋弟子,这样他才方便接近对方,但这住所……
“住处杂乱,不便待客。”君拭雪眼也不眨的就撒了个谎:“江师弟若有不懂的,可在初一十五的此时此刻,来此寻我。”
去自己的住所,他的身份就要暴露了,万一给人吓跑了还怎么接近对方,从他身上找到答案。
反正谢休时隔上一段时日便会找他对弈,此处是他来往的必经之路,加上此处丹峰弟子也来的少,将见面的地方定在此处,倒也方便。
江妄也不在乎是否被婉言拒绝了,这不是和他约定了在此处见面吗,已是两人关系的一大进步,他很好满足。
待君拭雪一离开,不远处的树后便有了动静。
“你前些日子像我打听的便是此人?”易禾从树后走了出来,眉头紧促。
江妄看向他:“你跟踪我?”
“我跟踪你?”易禾哼笑一声:“我不过是想和某人告知我打探到的消息,哪知道人正眼都不瞧我一下。”
江妄走到他面前道:“你打探到君师兄什么了?”
“君师兄?叫的倒是亲热。”易禾的脸又冷了下来:“你知道他是谁吗?”
江妄:“你知道?”
易禾:“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他来丹峰是去找知闲仙君。”
江妄手掌微动,眼皮垂了垂。
易禾又道:“寻常弟子可不会这么频繁的来见一峰之主。”
江妄耸了耸肩道:“那他顶多也就是个剑峰长老,那剑峰峰主我们可是见过的。”
易禾蹙眉:“他可是在骗你!”
江妄无所谓:“大概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吧,毕竟他骗我也没什么好处不是吗?”
易禾脸上染了怒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当真就这么喜欢他?!”
修真界慕强,见识宽广,接受能力也强,踏入修行之道后,命数有所增长,漫长年月,有一心爱之人能陪伴左右,是一件幸事。
修真之人皆会收徒,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本就亲缘浅薄的修真之人并不太注重血脉传承,自然这道侣是男是女就皆可了。
被人直直戳穿心思,江妄先是一愣,后又笑开了,大方承认:“喜欢啊!一见钟情,特别喜欢!”
当初发现自己对君拭雪一见钟情后,他还担心过来着,毕竟现代对同性之间的感情难以接受,社会道德,人言可畏。
他着实好好的担心了一番,后来知道他穿来的这个修真界竟然习以为常,当晚他便放任自己的感情生根发芽。
“你!”易禾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倒是对他一片赤诚,但他可不这么想,连个身份都要藏着掖着,哪天被吃干抹净有你后悔的!”
说罢便愤然甩手离开,猛然转身甩起的发尾差点打在江妄的脸上。
江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邪笑一声,轻声道:“谁吃干抹净谁还不一定呢。”
之后的日子,江妄开始了三头跑。
两眼一睁就在书院背书,晌午回兽峰投喂日渐长大的灵鸡,晚些时候就和师兄们修炼打坐。
每逢初一十五,便打着购买灵黍灵草的名头,去易禾那一呆就是一下午,等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便溜溜达达的去了那片花海。
没回易禾都没什么脸色的说下次别来了,但等到下次时又口是心非的将人迎了进去。
君拭雪见过一两回他坐在那块巨石上等他,隔日便在旁边处建了一座凉亭,两人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会聊个一盏茶的功夫。
当然,大多数时间都是江妄在说,君拭雪在听。
江妄从不空手去,有时是一盒子爆灵黍,有时是手工雕刻的小胖鸟木雕之类的小玩意。
君拭雪也会给他回礼,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单相思一头热。
越相处,江妄便越喜欢,人长得好看不说,出手大方,最重要的是情绪稳定,脾气好。
听他叨叨这么久还依然保持这幅云淡风轻的摸样,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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