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拭雪颇有些失态的疾步上前,一个用力,拉住江妄左手,将本就松散的袖口扯开,攥着布料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细看之下还有轻微的颤抖。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对铃铛,目眦欲裂到眼眶周围都泛起了一圈红色。
他眼底黑沉沉,语气急切问道:“你这铃铛是从何处得来的?”
江妄被他这一番动作弄的混沌的脑子都清醒了些,他视线侧向左手手腕处,盯着那对铃铛沉思了许久,才抬起头看向君拭雪。
他歪了歪头,有些迷惑的道:“不知道,我好像也不太清楚……”
好像从他有记忆起,身上就带着这对铃铛,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哪得来的,又是谁给他的,他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他只知道,这对铃铛对他来说很重要,要护着,所以他就一直带在身上从不离身,就连洗澡睡觉都不曾摘下。
这样一想还当真奇怪,他都不知道这对铃铛是从何而来的,为何会觉得这般重要?
江妄见君拭雪似是一副认识这铃铛的摸样,他道:“师兄可是认识这铃铛?”
他并不知道这铃铛到底有何作用,而且这铃铛并不似寻常铃铛,它似乎是个空心铃铛,摇晃起来并不会发出声音。
见江妄这幅什么也不知道的摸样并不像是作假,君拭雪的情绪散了大半,只余寂寥,听到江妄问,脑子里闪过一个词,喃喃道出口:“……玄月铃。”
这三个字一出,似乎加剧了他的疼痛,本就刺痛的神经更是搅的他头疼欲裂。
不知是不是触碰到了什么,此次的疼痛比以往两百年内的任何一次都要来的剧烈。
“唔。”他双手按住额角,一向停止的背脊弯曲,整个人弓着身体,满头的冷汗滴滴答答的落下。
连绵不绝的剧烈疼痛让很少情绪外露的君拭雪都难以忍受,可见程度。
江妄被君拭雪这幅样子吓了一跳:“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伸过去想触碰君拭雪的手又瑟缩回来,因为君拭雪整个人都开始抖了起来,他怕一不小心加剧了君拭雪的痛苦。
江妄眉头压着,满脸担忧:“师兄你还好吗?哪里受伤了?”
然而,现在的君拭雪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
除了剧烈的疼痛,他整个人已经沉浸在一种黑暗中,耳边忽远忽近响起的对话和模糊不清的一些画面。
一个悦朗的声音道:“你这小玩意儿有名字吗?”
一道冷冽的声音回道:“玄月铃。”
“怎么没有声音?坏了吗?”
“要在其中注入灵力。”
“我试试。”窸窣的声响过后,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有了有了,还真有声音了。”
“诶,你怎么不动了?”
“……”
“玄月铃,以灵力催之,闻者不可动。”
“还有这功效?好玩!”
“若他日遇到危险,可摇动此铃,取得一线生机,但切记,灵力强弱差距越大,时间越短。”
“原来如此。”那声音里藏着狡黠:“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另一道声音淡淡道:“你想多了。”
……
“你在干什么?!!”
“哎呀,还是被你发现了。”
“快停下!跟我回去!”
“停下?”那声音笑道:“停不下来了……君拭雪,你来迟了。”
簌簌声激荡起阵阵铃声,急切又猛烈。
“你!放开我!听见没有!”
“君拭雪,恨我吧。”
“不!不要!不要,求求你,停下,快停下,求求你……”
“君拭雪,再见了……”
“不!!!”
画面中铃声依旧,夹杂着那人一句又一句的君拭雪,君拭雪。
刹那间,画面一转,又重新出现那只拿着一对金色铃铛的手掌。
君拭雪眉头拧起,唇角溢出含糊的声音:“不要……”
画面里那人同样说道:“嗯?送我的吗?”
君拭雪像是陷入了梦魇:“不要,不要送他……”
然而,发生的过往无法被改变。
画面里的人依旧回答道:“嗯。”
君拭雪痛苦闷哼出声,画面随之又继续重复,一遍又一遍,君拭雪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薄唇紧抿,本就浅淡的唇更是毫无血色。
“咔嚓”一声轻微的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条缝,慢慢向着周围皲裂。
处于痛苦旋涡中的君拭雪并没有听到这声细微响声,只是突然感觉剧烈的疼痛缓解了。
眼前反复重复的画面消退,眼前江妄的脸渐渐清晰。
他挂着满脸的担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见他的瞳孔渐渐对焦,表情舒缓了一些说:“君师兄,你还好吗?”
君拭雪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许久,才哑声道:“无事。”
接着便撑起身体,留下一句:“回去吧。”
周身灵力运转,几个纵身,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诶?”快的江妄都没反应过来,还维持着刚刚的动作,只来得及反应一句:“酒你还没拿上。”
江妄看看石桌上的酒坛又看看君拭雪离开的方向,最终叹息一声。
“这算什么事啊?”
……
君拭雪情况有所缓解的第一时间就直奔丹峰峰顶,找谢休时。
到丹霞房的时候,谢休时依旧在摆弄他的棋局。
瞥见君拭雪急匆匆掠来,露出惊讶的神色:“你今日怎么来了?”
君拭雪忍下不适,坐在他对面,将手腕伸了过去:“帮我看看,我好像出了点问题。”
谢休时不以为意,但也还是伸手扣住他的手腕,玩笑道:“你能出什么问题……”
话音未落,灵力已经在君拭雪身体里走了一遭,谢休时脸上的表情一顿,下一刻嘴角一敛,整个人严肃起来,认认真真再次在君拭雪体内探查了一番。
他收回手,看向君拭雪问道:“你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脑中的渡幽阵才会裂开一条缝隙,还有往外蔓延的迹象。
君拭雪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半真半假道:“见了一个人。”
谢休时掏丹药的动作一顿,不着痕迹道:“没什么大事,灵力暴动伤到了筋脉,怎么?你是见到什么了?”
说罢,丢给君拭雪一个玉瓶:“喏,恢复的。”
谢休时不算说假话,灵力暴动不假,伤到筋脉也不假,不过不是灵力暴动伤到了筋脉,而是渡幽阵破裂造成筋脉受损,灵力才会暴动。
君拭雪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接过玉瓶毫不犹豫仰头吞下一颗,剩下的递还给谢休时。
谢休时一摆手:“你拿着吧。”
渡幽阵出现裂痕,今后还有的疼,还我了也还是要给的,何必多此一举。
空气寂静了好一会,君拭雪才重新开口道:“我今日除了见了一个人,还见了一件物。”
“一对串在红绳上小巧的金色铃铛。”他视线直直看向谢休时,眼底深沉,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不知道休时你有没有见过。”
谢休时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瞳孔骤缩。
红绳串着的一对金色铃铛……
这么多年来他见过的金色铃铛虽然不多,一对金色的铃铛还是串在红绳上的,他只见过一个。
因为实在是印象太深刻了。
那人不怎么会束发,头上从不戴冠,乌黑长发总是披散在身后,后来有一日,那人不知从哪得了一对由红绳串起来的金铃铛,就绑在头发上。
铃铛虽然不会发出声音,但那一抹红金色在黑色衬托下异常的耀眼夺目。
日日都在眼前晃,如何能没见过。
但那人不是……
谢休时思绪翻飞,缺并未过去多久,他借着低头喝茶的功夫掩去脸上的表情。
重新看向君拭雪时,脸上一如既往,他笑:“金铃铛可是很常见的,仙门虽然不流行,但凡间很是喜欢,拭雪你是在哪见到的?”
君拭雪被他这个回答弄的顿了顿,道:“一个人的手腕上。”
听到是手腕上而不是头发上,谢休时悄然长舒了一口气,果然是他想多了:“那就是了,民间孩童出生后,有些人家会用红绳串上金铃铛带在手腕上,为其祈福辟邪。”
他接着又道:“以前也有刚入宗门的弟子带着。”
不知道有没有相信这番解释,君拭雪最终只是淡淡道:“是么。”
因一人心不在焉,一人状态不佳,君拭雪并没有在丹霞房待多久。
等人离开后,谢休时叫来了一名丹霞房的守门人,交代道:“你去查查近日云修仙尊去了哪,与何人见过面。”
丹霞房的守门人并非是丹峰弟子,而是为了保护历代丹峰峰主从宗门内挑选的一队灵力强悍之人。
历任守门人都是由上一任丹峰峰主传给下一任的,但谢休时不一样。
他的师傅,上一任的丹峰峰主青阳仙尊还好好的活着,所以这一队的守门人是谢休时亲自挑选的。
守门人对丹峰峰主的命令言听计从,那人什么也没问,拿着佩剑一拱手,简短的回了一个字:“是。”
守门人离开后,谢休时右手翻转,一只毛茸茸的灵鸟落在其掌心,歪着头冲他叽叽叫了两声,他用拇指轻轻摸了摸,将一道灵力注入灵鸟体内,轻声道:“去吧。”
灵鸟扑腾了两下翅膀,围着他转了一圈,朝宗门外飞去。
他视线则是朝着主峰的某一处看过去,徒留一道轻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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