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如洪水海啸滚滚而来，瞬间就将文天翰淹没于其中，阴森寒冷的阴邪气息从七窍争先恐后的涌入，刺骨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
文天翰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气息离他如此之近，仿佛五感尽失，灵魂被抽离彻底失去对躯体的掌控。
他就要死了吗？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文天翰想的是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师傅对他的期望。
下一秒，浓黑如墨的黑雾中乍然亮起一丝光亮，像是漆黑夜空下的闪烁的繁星，竭尽全力的释放颜色。
黑雾中的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宛如群星闪耀，璀璨月光，将周围的黑雾驱除殆尽。
黑雾散去，光团的包裹中是昏明不醒的文天翰。
明月依旧是明月，泥潭里的臭虫终究逃不过一死。
文天翰是在两天后的渔村村长家醒来的。
村长说，两日前的清晨，海上突然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他就是那时候随着海浪被推到了岸上，随着他一起被推上岸的还有十来具尸骸，正是渔村村民们丢失的孩子。
那些仙门弟子们将他们从岸边打捞回来，将他安置在村长这里后顺着他们被卷来的方向去搜寻邪魔老巢所在地和周围的海岛，处理后事去了。
正说着，窗外传来女人的啜泣声，他朝窗外看去，是村长家的儿媳妇，一个清瘦苍白的像是一阵风就会吹倒的女子。
她的孩子是最早失踪的一批，随着文天翰一起被海浪卷回来的那十来具骸骨里没有她的孩子。
文天翰想到了那一池子浓稠黏腻，腥臭滔天的血池，想必里面不全是血液。
不远处悲怆声阵阵响起，村长满脸褶皱头发花白，苍老的眼眶泛红，浑浊湿润的眼珠动了动，勉强扯了扯嘴角和文天翰解释道：“今日，是孩子们出殡的日子。”
本就残破不堪的身躯又在海水里泡过，已然是遭受了太多折磨，还是尽早入土为安的好。
文天翰本是半坐起身，靠在床头，听到村长的话后，腰背佝偻的厉害，本就重伤未痊的身体瞬间颓废灰白起来。
泛白的双唇因为紧紧的抿着显得更加苍白没有血色，他垂眸死死盯着捏成拳的双手，随着外面的哭声越来越多，他的拳头用力到轻微发着抖。
十八的少年人年轻气盛，更是宗门内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虽不至于目中无人倒也是心高气傲，在师长的夸奖，师弟师妹的吹捧中，一颗拯救苍生的心早已生根。
然而，这是他第一次下山，是他接的第一个任务，他却谁也没救成，还险些身死。
要不是临下山之际，明心仙子塞给了他一张保命符箓，他早就和那黑袍邪魔一起消散于世间了。
又或者说早在那之前，在山洞中的没有第三人打偏那枚骨钉，他就已经死了。
是不是他早点来这里就能救下他们，是不是他早点接到任务，早点下山，早点从问剑塔中获得本命剑，是不是他平日里修炼的再勤便些，他们就不会死。
这一刻，他仿佛陷进了自己的梦魇。
一只苍老粗粝，指节突出的手在他紧攥的拳头上轻柔的拍了拍，温度顺着掌心的厚茧传递而来。
他低声说：“小仙君，你做的已经足够了。”
杀了作恶的邪魔，带回来了孩子们的尸骸，就已经足够了，其他不属于他的责任不必往身上揽。
仙门弟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邪魔手中保护他们这些普通人，哪怕受伤，哪怕死亡。
而眼前的少年也不过堪堪十八，何必背负如此，天下苍生，皆有命数。
众生之苦，亦有众生背负，仙门之人亦有仙门之苦，何再强加。
黑袍邪魔已死，文天翰算是完成了第一个任务，消息传回宗门的时候，他已经踏上了下一个历练之路。
……
江妄几人磕着瓜子听童吉讲完文天翰的故事，突然问出一个问题：“诶，童师兄，这下山还要做任务才行啊？”
童吉也捏了一把瓜子道：“当然了，不然你以为下山历练是什么？是去历练又不是去游山玩水。”
江妄忧虑道：“那我们下山历练该怎么办，文师兄剑术如此厉害都去了半条命，我们这三脚猫功夫岂不是给人砍瓜切菜？”
听到江妄这番话，在场的除了林星全都笑出了声。
杨鸿笑弯了一双狐狸眼，毫不客气的道：“小师弟，你可考虑的太早了，别说下山历练了，你先过了下山的两大关再说吧。”
闻高接着道：“诶，杨师弟你还别说，就小师弟这聪明劲，这第一关肯定能过，至于第二关嘛，呵呵呵……”
众人又笑了起来。
无念天仙凡四洲中仙门弟子众多，宗门大比的前五百名，哪里是他们兽峰这些菜鸡能肖想的。
不过这次三年后的宗门大比，他们兽峰倒是有点希望，众人将视线落在了一旁安安静静吃瓜子喝茶的林星身上。
林星这一年来逐渐在一众剑修中崭露头角，虽是兽峰之人，但一手剑术丝毫不输剑峰普通弟子，宗门大比之前只要勤加修炼，说不定能挤上前五百名的末尾。
江妄撇了撇嘴，觉得他被师兄们小瞧了，要知道就连君师兄都夸他天赋决绝。
离宗门大比还有三年，三年的勤学苦练还拿不到个下山的名额了，要知道他可是经历过三年高考上岸的人，他偏就不信这个邪！
提升修为除了自身勤学苦练之外，自然少不了天材地宝丹药符箓的外物辅助，而这些外物自然少不了花银子。
除了去书院上课，去君拭雪那学剑，江妄满心满眼都扑在了养殖灵兽的产业中，毕竟这是他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收入来源。
灵鸡场那边江妄推出了自助模式。
灵鸡没有价格区分，统一一个价格，交钱就放人进去自己抓，环肥燕瘦看上哪只抓哪只，至于是瘦是肥是大是小，全凭个人本事。
此消息一出，江妄的灵鸡场迎来了两个特殊的客人。
要说这丹峰有两位师兄人尽皆知，两人打从进凌剑宗开始便互相看不顺眼，奈何各自的运气财力家世天赋等都大差不差，这些年来斗来斗去两人也没斗出个结果。
一听江妄这边可以自己抓灵鸡，两人顿时一拍即合，准备上演一场抓灵鸡比赛，顺带让江妄给他们当个裁判。
江妄当即搬来了几个小板凳，抓了一把瓜子，和兽峰的几位师兄们坐在最前排，开始看起了现场。
他还是第一次看抓鸡比赛呢。
“司师兄，齐师兄，你们可以开始了。”
江妄话音刚落，司明亮和齐温瑜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动作起来，司明亮甚至还趁机推搡了齐温瑜一把。
两个家世不错的公子哥什么时候干过抓鸡这种活计，上一秒还光风霁月，温文尔雅的两个人下一秒倒像是未开化的猿猴。
司明亮一个用力过猛，左脚踩右脚，疼的他扶着被踩的那只脚差点原地起飞，单脚在原地蹦跶了几圈后，一把撞上了灵鸡们休息的枝杈上，被几个脾气暴躁的在头上狠狠啄了几口。
惨叫声伴随着另一道放肆笑声还有灵鸡们烦躁的咕咕声，交织成了一场另类的交响曲。
齐温瑜在大声嘲笑了他一阵后，被灵鸡群的老大‘战斗鸡’看不顺眼的掀翻在地，摔了个狗啃泥，还被路过的灵鸡们毫不客气的从他身上踩踏而过。
江妄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场景，一把瓜子嗑的嘎嘣响，嘴角比AK还难压，脸部肌肉得到了充分的锻炼。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出了这百兽场，还有谁给他表演人鸡大战啊。
这场令人啼笑皆非的比赛，最终以司明亮撅着屁股猛地向前一扑，扑到一只灵鸡为结束，而气急败坏准备使用外界道具的齐温瑜则是被江妄制止了。
开玩笑，他这一符箓下去，不是鸡飞蛋打，就是伏鸡尸数百，他灵鸡场还要不要了。
当然江妄最终还是亲自抓了一只灵鸡给齐温瑜，毕竟人家出了钱的，总不能不给人家东西吧。
他做的是买卖，可不是打劫。
然而，司明亮在抓鸡比赛中赢了齐温瑜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还是司明亮大找人大肆宣传的。
斗了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是压了齐温瑜一头，至于压人一头的过程光不光彩那你就别管了。
凌剑宗但凡知晓他两的人都来了兴致，都想来看看究竟是什么能让斗了这么久都难以分出胜负的两人决出高低来了。
顿时江妄的养鸡场吸引了一批来凑热闹的人。
当初见证过这场比赛现场的人，给其余人绘声绘色的描绘了一番，惹的众人谈笑之余又跃跃欲试。
一来是本就要买灵鸡回去，二来还可以体验一把从没体验过的经历，三来嘛，那就是人的攀比心作祟了。
毕竟要是抓的灵鸡比旁人的大些肥些，岂不是正好证明自己这一能力比他人强些。
这些仙门弟子其实一直都在暗暗比较，和人比出生，比家世，比天赋，比能力，现在就连抓个鸡都要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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