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家的理疗室也在二楼,来回位置和宝珠的房间相隔最远,不过直线距离却只有一个小花园,宝珠隔间小书房的窗正对着理疗室的阳台。
送完陈夫人回来的宝珠并没有去理疗室看望陈祁。
她摸不清陈祁这个人。虽然人都是很难用几个词来形容完全,但大体轮廓都是有形,能够感受到边角。
陈祁是另类,他像一台不怎么稳定的机器,时好时坏,连标签都模糊,更无处打听始末。
直觉他不怀好意,心底又总是会生出怜悯。
从见面起宝珠就中了他的陷阱,一次又一次,他毫不避讳自己想要从中作梗的想法,抓住每一个机会见缝插针地在宝珠面前刷好感,不动声色地使小动作勾引,毫无芥蒂地当她最顺手的工具人,就像手握剧本的穿书者,对她了然于心,每次都在她快要发作的边缘见好就收。
宝珠自认这些年的磨练让她心性都更成熟了不少,值得掀起涟漪的事情屈指可数,唯独和陈祁相处,情绪总是一次一次溢出。
不过好在她也不是什么只懂期期艾艾的小白花,陈祁利用她,她也奉还。
宝珠定了定心,从书架上随手抽了本书,落坐在书房的窗边,小花园上午刚遣人打理过,种上了时兴正开的花,错落布置得像是莫奈花园,高饱和度的鲜花争奇斗艳,杂乱堆砌却又意外和谐,宝珠看不出全部花的品种,但有些一看就身价不菲。
“这些花是老太太和老先生特意派人从国外运回来的。”吴姨端了茶点进来。
宝珠忙挪开书,空出窗边小圆桌上的大半位置:“爷爷奶奶他们一向有情调。”
“你不喜欢吗?”吴姨倒咖啡的手一顿,“这些可是为了你布置的。”
咖啡的香味充盈整间书房,宝珠捧起一杯,轻抿了一口,有点苦:“我挺喜欢的,很漂亮。”毕竟类似这种景观在秋冬能见到都是奢侈。
“不过……”宝珠撬了小块的提拉米苏塞入口中,甜味中和了残留的苦,“家里是不是在筹备什么宴会?”
吴姨不疑有他:“听说过两天太太会在小花园邀请些朋友聚聚。”
宝珠点头,目光落在小花园的那些花团锦簇上:“看来真是为我造的。”
她的身份要在合适的时机被公开了。
“珠小姐。”晃神的间隙,吴姨拍了拍她的肩,“对面。”
理疗室的阳台,几盆绿植旁陈祁正侧着身单手撑在黑色镂空雕花栏杆上,衬衫被挽到了臂弯,他个子高,腿又长,栏杆不过才到他腰,倚靠的慵懒的姿态更衬得他身姿修长。
也难怪他一个歌手才进娱乐圈没多久就在一众靠脸吃饭的男星中杀出了重围,博得了无数粉丝的青睐。
“珠小姐不过去看看?”吴姨都看得入了迷,居然主动为人说起了情。
宝珠支着下巴,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氤氲的热气被窗外飘进的风一吹就散,她搅了搅杯底,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去,吴姨你要是想看就看吧,我没兴趣。”
能从理疗室出来,说明他伤口早处理好了,都处理好了还不走,还专门跑到正对着她的阳台上摆pose,可谓是用心良苦。
宝珠都想怀疑他是不是狐狸精托生,怎么一天到晚都想着勾引人。
“小姐这话说得。”吴姨被宝珠戳穿心思,尴尬地搓了搓手里的托盘,她是挺欣赏陈祁那副皮囊的,要不是陈祁身份尴尬,她肯定是希望陈祁成为宝珠的丈夫,没别的,就是单看脸,也是陈祁和她家小姐更般配,那个陈真虽说也很不错,可相貌还是比陈祁差点,就是可惜,陈祁这个身份估计这辈子没可能了。
想着,吴姨又看了眼窗外,阳台的陈祁已没了踪影。
“他不见了。”吴姨还不忘和宝珠报备。
宝珠翻过手中书页,并不诧异:“估计回去了吧。”毕竟她都没上钩。
“等等。”吴姨眯起眼凑到窗前,紧张地连手中托盘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
“小姐!”吴姨的声音突然急促了起来,“他他他跳下去了!”
“什么跳下去?”宝珠蹙眉,听吴姨声音慌张不像小事,难不成是陈祁……
“他疯了。”宝珠再淡定也按耐不住了,要是出事故陈家到时来问责就麻烦了,还有他的那群粉丝不得举着旗子来讨伐。
想多了,她也慌了神,起身将窗开得更大了些,探身看出去。
陈祁先前站的阳台旁边离矮层的屋顶很近,跳过去再顺着斜坡屋顶下滑,最后高度不致死。
宝珠松了口气,不会死在她家就好。
“他在那里。”
经吴姨指点,宝珠总算捕捉到了陈祁的踪影,他刚从落地的草丛起身,看样子手脚也是正常,没出意外。
“吴姨你把这些收了吧。”宝珠把书重新塞回书柜,留下一句嘱咐,从床头柜子里翻出包东西揣进口袋后匆忙地出了门。
难保陈祁这一摔会不会有些伤,她还是得去亲眼查看一番才放心。
她对他还是没有办法逃出这个怪圈——理智地远离总会被残存的那丝心软牵绊住脚步,兜兜转转的最后,她还是会站在他面前。
陈祁穿着白衬衫在草地上滚了一圈,虽然现在雨停了有段时间,但草地吸水,左半边肩膀洇湿了一大块。
这身装扮放其他人身上早就跟丧家之犬没什么两样,只有陈祁穿着才会让人觉得,凌乱的发梢和脏乱的白衬衫是脱离了刻板趣味之外的落拓的帅。
“你还是来看我了。”他话里是兴奋,是胜利的宣告。
宝珠冷眼:“疯子。”
“你说的没错。”他笑得像摇尾巴的狗。
面对一个想赢的疯子,最好的办法是不继续成为他的对手。
“你很奇怪。”宝珠叹了口气,“为什么会对我有股偏执的疯劲?”
“也不对。”宝珠想想又道,“可明明在画展那里你又主动让我留下来陪陈真了。”
陈祁抬手擦掉了脸上伤口又蹭出的血:“你觉得我是真想要你留下陪陈真?”
“感觉是真的,也感觉是假的。”宝珠把口袋里的消毒棉棒和创口贴丢到了他怀里,“靠脸吃饭的人还是好好爱惜自己这张脸吧。”
“如果你是真想留下。”他捏着棉棒,望向宝珠的眼神灼灼,“我会缠着你,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你。”
宝珠抽过他手里的棉棒拆开:“为什么?”
“谁都可以。”他抓着宝珠的手,浸满酒精的棉棒直直地摁在流血的伤口上,宝珠挣不开,她能感觉到手上的用力,似乎要把那伤口撕开更大的口子,他的声音第一次那么冰冷,“但他不可以。”
原来,他的疯劲是针对陈真。
*
陈家今晚有家宴,陈祁处理完伤口就得赶时间离开,他在宝家耽搁了太久。
这次,宝珠送他到了门边。
刚拉开车门他又折回头,喊住了打算回去的宝珠。
歇了一下午的雨又开始滴答,柏湾的秋总是遍布缠人的雨,连绵起来没完没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门外几柱路灯也已亮起,暖黄的光扫过梧桐,投下一片余晕。
陈祁就站在那里,脚边是掉落的梧桐叶,细雨落在他的发梢。
“我真的赢了。”他勾起笑,发自内心的笑,眉目间都是舒然,好像忽然想通了什么。
“赢什么了?”宝珠没懂他没头没尾的话,她可没闲情逸致和一个疑似神经病一起淋雨,转身就要走,“莫名其妙。”
“我走到阳台是为看窗边的你。”他眼里映着路灯的光,璨然,无法忽视,“那你,又为什么要坐在窗边呢?”
宝珠的脚步又一次顿住。
这个问题,她从未反问过自己,或者说她从未想过自己下意识的偏好。
书房明明有更舒服的沙发,她明明知道陈祁就在窗正对面的理疗室,她明明是想要避开他的。
“你不讨厌我。”他一言落定,答案正确。
宝珠回头,飘起的细雨很朦胧,隔在他们之前如同飘渺的薄纱,宝珠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觉得他是在笑的,庆幸地笑着。
或许,从他叫嚣着彼此是同类的时候,她就当了真。
谈不上喜欢,但绝没有讨厌,大部分时候是互相合作也互相埋坑的最佳盟友。
宝珠挑眉:“你要不再问问我联系方式?”
*
车刚启动,陈祁就拨通了彭哥的电话。
彭哥大概是在公司,旁人汇报的声音几次传来,好一会儿才没了动静,应该是他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祖宗,你今天不是休息吗?又出什么事了?没违法违纪吧?没得罪什么人吧?没被人偷拍吧?……”陈祁不爱助理总是跟着,身边几乎没什么人能盯着他,所以每次陈祁主动给彭哥打电话,彭哥都提心吊胆,像个操不完心的老妈子,生怕他一个不小心闯了大祸。
“我地址发你了,你开车到那个停车场,给我带一套西装。”相比于彭哥的紧张兮兮,陈祁显得有条理得多,几句话就提完了要求。
彭哥忙不迭点开微信里的那个地址,就在离陈家别墅不远的一个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那小区里有一套陈父当初为了让陈祁住得近些特意给陈祁买的房,不过陈祁很少会回那里,只有在陈家人有事聚餐时才会小住一段时间,所以他连那房子的密码都记不住。
“要回陈家了?”彭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嗯。”陈祁应了一声,他对陈家家宴一直没什么兴趣。
“我马上会给你送过去。”彭哥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本来影视相关的活都是按你的意思拒了的,但刚刚清源那边递来个本子,想邀你出演电影《缠风》男二号。”
清源是由业内出了名的怪才导演刘清源一手创立的公司,这几年可谓是全面开花,综艺有顶梁柱节目《分你一半》,爆火的电视剧、电影、纪录片作品更是多到数不过来。
能吃上清源的饼,咖位流量都能提一大截,多少艺人求都求不来。彭哥是很希望陈祁能接的,但他也知道陈祁不爱这些,和他说起也是抱着渺茫的希望:“那可是清……”
“我接。”
陈祁答应得超乎意外的爽快,彭哥都愣了,一肚子准备再劝劝的话都压在了肚子里,开口都不利索了:“你…你确定你没说错?是说的我接而不是不接?”
陈祁又重复了遍:“我说我要接。”
一定是老天开了眼,彭哥高兴地捂着手机原地蹦了两下:“你等等,我开个录音,你在说一遍。”
陈祁有点不耐烦了:“彭哥。”
“这不是怕我在做梦嘛。”彭哥长呼了口气,“听说女主已经定了暮念,她复出的第一部戏热度肯定不错,到时你们俩还会有对手戏,真好。”
“我开车,先挂了。”陈祁对要和搭档的工作对象也兴致缺缺,之所以会接这部电影,也只有一个原因。
他挂断电话,看向第二条通话记录,点开编辑,在宝珠前加上了个A,再退回联系人,顺位第一就成了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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