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春日总是来得格外动人。冰封数月的汴河终于苏醒,清澈的河水裹挟着未融的碎冰,汩汩流淌,仿佛这座千年古都的脉搏,重新焕发出生机。
温暖的阳光洒落在连绵的灰瓦屋檐上,家家户户都推开了紧闭的窗扉,迎接这期盼已久的暖意。空气中飘散着泥土解冻的清新、花木初绽的芬芳,还有从酒楼食肆里飘出的诱人香气,共同编织出独属于帝都的春日气息。
然而比这春色更让汴京百姓欢欣的,是祸国殃民的奸相蔡京终于伏诛。行刑那日,刑场被围得水泄不通,欢呼声震天动地,久久不散。
此刻,汴京最负盛名的樊楼内,酒旗高悬,宾客满座。推杯换盏间,人们都在热议着近日的朝堂变故。
"听说蔡京的罪证是从六分半堂搜出来的,官家竟没追究六分半堂的责任,未免太过仁慈了!"一个酒客愤愤不平地拍案道。
他的友人连忙压低声音劝阻:"王兄慎言!若是被六分半堂的人听去,怕是会惹来麻烦!"
"我怕他们作甚?"那酒客冷哼一声,"他们堂主作恶多端,如今遭了报应,至今昏迷不醒!再说,如今的汴京城,早就没他们说话的份了!"
友人见他醉意已浓,只得摇头作罢,又为他斟满酒杯。
邻桌的几位江湖人也在议论此事。
"你说雷堂主自那日与苏楼主一战后,怎么就再没醒过来?"一个年轻剑客好奇地问。
同桌的中年汉子眯着眼睛,神秘地说:"我听六分半堂的朋友说,他们怀疑是苏楼主下了毒。"
"绝无可能!"年轻剑客激动地反驳,"苏楼主行事光明磊落,怎会做这等事!"
"小兄弟莫急。"中年汉子安抚道,"苏楼主侠名远播,自然不屑用毒。六分半堂请遍了汴京的名医,都说没有中毒,可就是查不出昏迷的原因。"
年轻剑客更加困惑:"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真是报应?"
"若真有报应,雷损早就该死上千百回了。"中年汉子不信这些,却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依我看,如今只有一个人能救雷损了。"
"谁?"
"就是治好了无情大捕头和苏楼主的那位神医,当今大皇子的师妹——白薇大夫!"
金风细雨楼内,在雷纯和狄飞惊的共同努力下,六分半堂的内部动荡总算暂时平息。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若雷损迟迟不醒,就算有十个狄飞惊,也难以压制底下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书房内,狄飞惊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他已经连续数日不曾好好休息,一直在处理决斗后的各种烂摊子,其中多半是来自金风细雨楼的打压。
这时,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来人是六分半堂的大小姐雷纯。
"大小姐怎么来了?可是堂主有什么情况?"狄飞惊放下公务,起身相迎。
雷纯摇了摇头,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我听说有人能治好父亲,想来问问你的意思。"
狄飞惊立即明白了她所指:"大小姐说的是大皇子的师妹,白薇大夫?"
"正是。"雷纯点头,"听说她治好了无情大捕头的腿疾,苏梦枕的病也是她医好的。我想请她来为父亲诊治。"
"难。"狄飞惊直言不讳,"她是大皇子的师妹,如今又在禁军中任职。若是她不愿,我们强求不得。"
"我听说无情和苏梦枕都是通过大皇子才请到白薇大夫的。"雷纯何尝不知其中艰难,但仍坚持道,"我想先去求见大皇子。我相信总能找到打动他的办法。"
狄飞惊听出她语气中的决绝,知道劝不住,只得颔首:"既然如此,我陪大小姐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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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的琼林苑,柳丝垂金,碧桃叠霞。曲池中春水新涨,临水的殿台倒映在粼粼波光中,恍若仙境。
新科进士们身着锦袍,头簪牡丹,手持玉盏,在花间谈笑风生,不时惊起栖息的水鸟。御沟中花瓣随波流淌,龙舟上隐约传来悠扬笙歌,整座园林都弥漫着盛世文华的气息。
原本该由徽宗亲自主持的琼林宴,因皇帝近来沉迷于各地进献的绝版字画,便下旨由大皇子与新任宰相傅宗书共同主持。
徽宗这一举动,让朝中官员的心思都活络起来。官家如此青睐这个从民间归来的大皇子,先是授予禁军军权,现在又让他主持笼络士人的琼林宴,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云扶风今日着一袭月白常服,仅在襟口绣着暗金云纹,比起身旁冠带齐整的傅宗书,反倒更显清雅出尘。他从容地穿行在进士之间,时而驻足交谈,言辞温雅,举止得体,令人如沐春风。
傅宗书跟在他身侧,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底却暗藏锋芒。这位新任宰相虽然刚刚上位,却已显露出与蔡京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更加谨慎,也更加难以捉摸。
"殿下觉得本届状元如何?"傅宗书状似随意地问道,目光却紧盯着云扶风的反应。
云扶风目光掠过那位正在赋诗的青衫学子,浅浅一笑:"文采斐然,有如此人才倒是大宋之幸啊!"
他早已打听清楚,这位状元郎是傅宗书的门生。傅宗书此问,不过是在试探他的态度。云扶风心知肚明,却也不点破,只给出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
傅宗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会意:"殿下慧眼。"
就在这时,一名禁军快步走来,在云扶风耳边低语几句。云扶风神色不变,只微微颔首,转而向傅宗书致歉:"傅相,本宫有些琐事要处理,暂且失陪。"
傅宗书躬身相送:"殿下请便。"
望着云扶风远去的背影,傅宗书眯起了眼睛。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大皇子,比他想象的要深沉得多。不过好在,这位皇子似乎很懂得审时度势,或许...值得拉拢。
琼林苑的偏殿内,雷纯和狄飞惊已等候多时。
见云扶风推门而入,二人都不由一怔。春日暖阳从他身后洒落,为他镀上一层金边,那清雅出尘的容貌,竟让见多识广的二人也一时失神。
"参见殿下。"二人连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云扶风在主位坐下,目光温和地扫过二人,"二位特意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雷纯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听闻殿下师妹白薇大夫医术超群,家父重伤昏迷多日,恳请殿下准许白薇大夫出手相救。"
云扶风把玩着手中的青玉茶盏,不疾不徐地问:"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势同水火,本宫为何要帮你们?"
"殿下若肯相助,六分半堂愿付出任何代价。"雷纯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恳求。
"任何代价?"云扶风轻轻放下茶盏,目光从雷纯身上移开,最终落在一直沉默的狄飞惊身上,"你确定任何代价都付得起吗?"
狄飞惊抬起头,迎上那道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目光:"是。"
"好啊。"云扶风唇角微扬,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出最惊人的要求,"我要你——狄飞惊,离开六分半堂,从此效忠于我。"
"不可能!"狄飞惊还未回应,雷纯已经脱口而出。
"哦?"云扶风轻轻一笑,那笑容温润如玉,却带着说不出的讽刺,"看来在雷大小姐心里,雷堂主的性命,还不如一个下属重要。"
他缓缓起身,整理了下衣袖:"等你们想清楚了,再来找本宫吧。"
走到门前,他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对了,三日后我师妹要随禁军前往青州剿匪。这一去,归期可就难说了。"
门轻轻合上,留下狄飞惊和雷纯面面相觑。
窗外春色正浓,柳絮纷飞如雪。而殿内的两人,却仿佛置身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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