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3.7

与楚留香在大明湖畔分别后,云扶风与中原一点红并未立即离开济南。

两人寻了处僻静客栈落脚,在市井茶馆稍作休憩时,邻桌几名江湖人的议论声不经意飘入耳中。

“听说了吗?丐帮任老帮主得了怪病,如今神志不清……”

“……帮中事务全由南宫少帮主把持……”

“往日与任帮主交好的几位长老,近来也少见踪影了……”

云扶风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清俊的眉宇间掠过一丝忧色。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沉默的男人。

一点红几乎在他转头的瞬间便迎上了他的目光,无需言语,那深邃的眼眸已清晰映出“我在听”的专注。

“任帮主与师父是故交,”云扶风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陶杯边缘摩挲,“此事恐怕内有蹊跷。一点红,我想今夜去丐帮探一探。”

他话音未落,一点红的手已从桌下探来,干燥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他微凉的手指,阻止了他无意识的小动作。那触碰一触即分,快得如同错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好。”一点红的回答依旧简洁,却重若千斤,“你去何处,我便去何处。”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里面是全然信任的托付,是生死相随的决然,仿佛只要云扶风在前,即便是龙潭虎穴,他也甘之如饴。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霎时涌遍全身,冲散了盘桓在云扶风心头的阴霾。他眼底漾开真实的笑意,如同春冰初融,在一点红专注的凝视下,轻声应道:“嗯。”

是夜,月隐星稀,夜色浓稠如墨。

两道紧密相随的身影如鬼魅般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入丐帮总舵。

一点红始终领先云扶风半步,用身体为他挡住所有可能的风险,每一次转折、停顿,都会微微侧首,用眼神确认云扶风是否跟上。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在黑暗中为云扶风撑开一片绝对安全的领域。

越靠近任慈所居的院落,明岗暗哨便越是密集。两人伏在假山后的阴影里,气息收敛到极致。

一点红的手始终虚按在剑柄上,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将云扶风牢牢护在自己与假山形成的狭小空间内。

云扶风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属于一点红的体温和沉稳心跳,这让他因紧张而略微加速的心跳也渐渐平复下来。

就在两人凝神观察路径时,一点红眼神骤然一厉!云扶风尚未察觉,一点红已猛地侧身,将云扶风更严实地挡在身后,同时腰间长剑“锵”地出鞘半寸,冰冷的剑锋精准地格开了那只自身后悄然探来的手掌!

两人倏然回头,却见楚留香一身显眼的白衣,正尴尬地摸着鼻子,眼中带着些许无奈的笑意。

“红兄,好敏锐的警觉。”楚留香压低声音笑道。

云扶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传音入密:“楚香帅,你这身行头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么?夜探还穿得如此……光明正大。”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也不反驳,反问道:“二位为何会在此地?”

云扶风略一沉吟,答道:“任老帮主与我师父乃是故交,听闻他身染怪病,特来探看。只是不想与南宫少帮主多打交道,故而夜访。”他并未全盘托出对南宫灵的疑虑,但楚留香何等人物,听出其言外之意,却也不点破。

他神色一正,道出自己来意:“我追查海上浮尸一案,发现扎木合等人死前皆曾被一神秘女子邀约。多方查证,那女子很可能便是任帮主的夫人——秋灵素。此事涉及长辈**,当着南宫灵的面询问恐有不妥,只好出此下策。”

正在三人交换信息之际,任慈院落内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丐帮长老白玉魔气冲冲地从屋内走出,脸上带着愤恨之色,对着房门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呸!给脸不要脸!咱们走着瞧!”说罢,悻悻离去。

云扶风、楚留香与一点红对视一眼,机会来了!

三人趁守卫注意力被引开的刹那,如轻烟般潜入小院。

楚留香身形一闪,已至窗边,指尖轻弹,隔窗点中了屋内秋灵素的穴道。随即,三人迅速闪入屋内。

“夫人莫惊,在下楚留香,并无恶意。”楚留香低声说明来意,并承诺解开穴道后秋灵素不会呼救,这才为她解穴。

秋灵素虽惊魂未定,但见是名满天下的楚留香,又见另外两人气度不凡,稍定心神,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几人走进内室,只见丐帮帮主任慈面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俨然一副病入膏肓之态。

云扶风上前一步,对秋灵素道:“夫人,在下云扶风,略通医术,受人所托特来为任帮主诊治。”

秋灵素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疲惫取代,只是默默让开位置,显然已对无数大夫的诊断不抱期望。楚留香见状,也将到嘴边的关于扎木合等人的疑问暂时压下。

云扶风坐在床沿,三指搭上任慈腕间脉搏,凝神细察。

又翻看其眼睑、舌苔,眉头微蹙。良久,他收回手,看向秋灵素,沉声问道:“夫人,任帮主昏迷前,可有嗜睡、乏力、食欲不振之状?且症状是逐渐加重,而非突发?”

秋灵素仔细回想,点了点头:“确是如此……起初只是精神不济,后来便时常昏睡,直至月前彻底昏迷不醒……先前的大夫皆言是积劳成疾,染了怪病。”

“非是怪病。”云扶风语气肯定,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任帮主是中毒了。”

“中毒?”秋灵素掩唇低呼,楚留香也面露惊容。室内气氛骤然紧张时,一点红的手无声地搭上了剑柄,目光锐利地扫过秋灵素和楚留香,确保无人因此对云扶风产生威胁。

“此毒名为‘梦陀罗’,源自西域皇室,”云扶风缓缓解释道,“其性隐而缓,初时状似风寒体虚,令人嗜睡乏力,毒素逐渐侵蚀心脉,最终在沉睡中无声无息死去,极难察觉。若非我对西域奇毒略有涉猎,恐怕也会被其表象所惑。”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秋灵素脸色煞白,身体微晃。楚留香眉头紧锁,意识到任慈中毒之事,恐怕与他正在追查的浮尸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云大夫!那……那这毒可能解?”秋灵素闻言,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急步上前,眼中交织着绝望与微弱的希望,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云扶风迎着她焦灼的目光,从容颔首,面具虽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却掩不住那双清眸中笃定的光华。

“夫人放心,既是毒,便有法可解。”他的声音平和而有力,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只是毒素沉积已深,需费些周章。”

他不再多言,立刻着手为任慈施治。只见他指间寒芒一闪,已多了数枚细如牛毛的金针,手法快得眼花缭乱,精准刺入任慈胸前几处大穴。

随即,他又从随身携带的玉瓶中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丹药,以温水化开,小心撬开任慈牙关,缓缓喂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与自信。

一点红始终沉默地立于门边阴影处,如同融入黑暗的一部分。他怀抱长剑,眼神锐利如鹰,耳听八方,将自身化为一道无形的屏障,确保屋内之人不受任何惊扰。

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床榻边那专注的白衣身影,冷峻的眉眼间才会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趁着云扶风救治的间隙,楚留香深吸一口气,转向神色凄惶的秋灵素,取出了那封自黑珍珠处得来的信笺。

“夫人,”他语气凝重,“此信乃以夫人名义所写,邀沙漠之王扎木合前来中原。然而,收到信的扎木合,以及同样被邀约的左又铮、西门千、灵鹫子等人,如今皆已命丧黄泉。楚某冒昧,想问夫人,可知其中缘由?”

秋灵素目光触及那熟悉的字迹,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她踉跄后退一步,靠在桌边才勉强站稳,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

“是……是我写的……这些信确实出自我手……”她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可我……我是被逼的!那人向我保证,只是约他们前来有要事相商,绝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念及他们皆是武功高强之辈,应当无碍,这才……这才写了那些信,我怎知……怎知会害了他们性命!”说到最后,她已是泣不成声,强烈的内疚几乎将她淹没。

楚留香心中一紧,连忙追问:“逼你写信之人究竟是谁?”

秋灵素却只是掩面垂泪,双肩剧烈颤抖,嘴唇翕动,终究未能吐出那个名字,仿佛有千钧重担压在心口,让她无法开口。

就在这时,云扶风已初步为任慈逼出部分毒血,只见一股暗沉近乎黑色的血液自任慈指尖缓缓渗出,滴入床边的铜盆中,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异样气味。

他直起身,轻轻舒了一口气,用布巾擦拭着手,目光沉静地看向秋灵素,抛下了一个更令人心惊的事实:

“夫人,任帮主所中之‘梦陀罗’,并非一次性大量服入,而是经年累月,被人混于饮食或药物中,少量、多次地投喂。下毒之人,耐心极佳,且……必定是能时常接近帮主,不易被怀疑之人。”

此言一出,宛如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室内!

秋灵素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连哭泣都瞬间止住了。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扶风,又缓缓转向床上形容枯槁的丈夫,整个人如遭冰封,僵立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楚留香是何等聪明之人,结合秋灵素方才宁死不肯吐露幕后主使的态度,再看她此刻如遭雷击、万念俱灰的神情,一个答案已呼之欲出——

那个逼她写信引来诸多高手、又让她拼死维护的人;

那个有能力、有机会长期接触任慈而不被怀疑的人;

那个既是秋灵素的义子,又是如今丐帮大权在握的少帮主……

除了南宫灵,还能有谁?!

一时间,房间内空气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秋灵素用生命去维护的义子,竟就是处心积虑要置她丈夫于死地的元凶!这残酷的真相,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她最后的心防。

她眼中的光彩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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