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冰柜门,扑面的冷气令人呼吸困难。在对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灰扑扑的眼睛时,齐春江的脸色在一瞬间血色尽褪,变得和柜中尸体一样惨白。
他甚至都懒得替对方合上眼。
齐春江绝望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样一个不把生命当回事的人,他以前到底是有多蠢,才会把那些随口胡扯出来的危言耸听信以为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齐春江一边戴上从医院顺来的一次性消毒手套,一边喃喃自语。
另一头,齐月夜还在光着双手满屋子乱翻。那些瓶瓶罐罐各式各样的酒或者调味料,通通被他拿了出来,随意地铺在了桌面上。
齐春江一扭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让他血压极速飙升的场景。
“……你到底想做什么?”
“尝一下呗。那些合成餐营养液难吃的要死,我反正是吃不下去了……咦,这个好像是蜂蜜诶,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
青年随意地拿起一个透明的罐子摇了摇,动作优美又轻巧,带着一股傲慢的洒脱。
“这么大一罐,快抵你一年工资了吧,你不想带一点回去吗?”
齐春江的理智已经摇摇欲坠。他强忍住太阳穴突突跳动的不适,转过头去,将那具已经被冻硬的尸体拖了出来。
“监控呢?”
“都没有。这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连星网都没有,哪舍得在街上给你装摄像头。至于屋里嘛……”
他说话的语气像林间小路一样弯弯绕绕,听得人心烦意乱:
“……你知道的,大多数那个什么都不爱装这玩意儿,装上了影响他们发挥。”
“我说了很多遍了,不要叫‘那个什么’。按这地方的规矩,你要称呼他们为‘雄虫’,必要时得在后面加上‘阁下’的尊称。”
齐春江冷着嗓音纠正了他不着调的称呼,从刀架上取出了一把剔骨刀。
“哦。但是他们看起来和人类差不多,直接把他们当成人不就行了。”
“把前面几间房的床单给我拿来。”
“哦。”
哒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蹲下身,拿刀在尸体表面比划。齐月夜只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雄虫看起来确实和人类一样,不管是外表还是内里的器官构造,剖起来的手感也大差不差。
就连血也是同样的鲜红,气味也是同样的可怕。
不一会儿,齐月夜就抱着一大团床单走了进来。
“把它铺在地上。”
“哦。”
青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勉强照办。这是当然的,齐月夜对这些后续处理工作一向不感兴趣,就像他在家里永远不会碰家务活一样。
“为什么不戴手套?”
“你一开始不也没戴吗,有什么关系。反正黑户又不上系统,根本查不到指纹。”
齐春江抿紧了嘴唇,把尸体推到了齐月夜铺的歪歪扭扭的床单上。
齐月夜就站在一旁,无所事事地俯视着他。
“你什么时候杀的他?”
“有一会儿了吧,我记不清了。”
“你是怎么说服他邀请我进来的?”
“……邀请?”
他那双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睛一眨巴,宛如蝴蝶在扑翅:“他没邀请过任何人……是克里斯这么给你说的?”
“克里斯?那是谁?”
齐春江的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就是那个穿着警卫装的人啊。”
“外面全都是那样的雌虫,说具体点。”
“哦……”
他的目光盯向了天花板,似是在尽量回忆:“…他有一头褐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还有,他老是喜欢笑,还笑得奇奇怪怪的,总感觉不怀好意。”
这样的描述一下就对上了一张前不久刚见过的脸。
一想到和那只领路雌虫的对话,某种失控的慌乱感顿时涌上心头。
齐春江强压住情绪,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被问话的人好像有点不耐烦了,重心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脚上,但还是给出了回答:“关系?能有什么关系,我在这儿一个人都不认识。他勉强算我的…临时老板?”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的语气都不确定了起来。
齐春江险些没被气笑了。
老板?
齐月夜的世界里居然会出现这个词?
对于这种喜欢不劳而获的人,他怎么可能去认识一个会给他分派工作的人?这个世界的阶级剥削和上辈子简直如出一辙,就连慈善家都恨不得从你身上扒块肉——
——等等。
意识到了某种可能,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你该不会、我是说,你把身份透露给他了吧?”
齐春江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对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低垂的眼帘给玫瑰色的脸颊投上一抹淡淡的阴影。
“什么身份?”
他反问道。
“就是、打从一开始来到这里的……雄虫的身份。”
“哦,就这啊。”
齐月夜那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让他悬着的心被攥得生疼。
对方继续说了下去:
“雄虫的身份有什么可说的。为了一点儿可有可无的福利放弃一切,还不如继续当亚雌呢。”
心脏骤然放松。
齐春江喘了一大口气。
是的,这正是他一直以来给齐月夜灌输的观念。
雄虫就相当于上辈子的「向导」。看似数量稀少地位崇高,实则风险极大,一旦被发现便会被关进所谓的‘向导保护与管理中心’,终身失去自由——这对齐月夜来说,比杀了他还要难捱。
比起战力超群、经常承担危险性工作的「哨兵」一般的雌虫,还是既不用被义务征兵、又不必担心被抓去向导中心强制配对的普通人来得划算。
换到这个世界,也就是不受信息素紊乱影响、独立于雌虫和雄虫之间的亚雌。
齐月夜似乎对此信以为真。哪怕被他压着辗转多个星球,不管是挤在沙丁鱼罐头一样拥挤脏乱的偷渡飞船里,还是每天重复吃着寡淡无味的合成餐来填饱肚皮,除了嘴上嘟囔的抱怨以外,没见他有过其他的举动。
当然,杀人不算。
“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在仔仔细细翻查了一遍尸体,除却一道道遍布全身的划痕以外,并没有发现致命伤的齐春江耐着性子接着发问道。
接受询问的人正在对厨房里仅有的几把沾血的高脚凳挑挑拣拣,最后勉为其难地一屁股坐在了一把只有靠背上残留血迹的凳子上。
“就随便跟他说一下呗。”
他无所谓地说:“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他问我为什么是黑户,你又不准把穿越的事情捅出去,那我只有瞎编咯。”
齐春江深吸一口气:“……你编的什么?”
“唔…我说我其实是帝国皇帝的亲儿子,因为幼时被奸人构陷,被迫从小流离失所,只要他给我十万星币助我返回帝都,等我成功登基必封他为将军。”
“……”
“干嘛这样看我?虽然没一句真话,但是我难道就不能说了吗?”
齐春江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齐月夜,你有病吗?”
青年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这就不劳你关心了。”
“那他怎么又成了你的老板了?”
“哦,这很简单。”
那张唇红齿白的俊脸冲这边抬了抬下巴:“他雇我杀个人。喏,就地上躺的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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