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
他们选择被塞进集装箱里偷渡。
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空气污浊而滞重。他把她安置在集装箱最深的角落，然后侧过身，用肩背和手臂隔绝了可能涌来的人潮和碰撞。她蜷缩在这个由他身体圈出的逼仄却绝对安全的三角区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汗水的味道，喉咙发紧，却莫名地想要发笑。
“如果那群人知道我们搞成这样也要跑，那他们一定觉得我们有病。”
她伏在他右肩轻声耳语道：“现在一想我除了不能出门以外在那待的还挺好的，只要好好工作，没人会注意到我，也没人把我电成三分熟。”
他懒得理她，把头转向外侧。
她笑了一声，手臂揽上他的脖子，几乎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但我还是不想回去，如果这趟旅程真的有重点，那我宁愿是华盛顿。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我的朋友们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我。”
“下去。”
“什么？”
他没有重复，抬手把她的手从身上扯了下来，然而那点温热刚离开不到一秒，立刻又像藤蔓般缠了回去，甚至比刚才箍得更紧。
“不。”她挑衅似的看着他的眼睛。“除非你现在去那边站着，不过我就有可能被这些人挤扁咯。”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然后，仿佛默许了她的任性，他再次转过头去。
她攀附在他身上的手愈发用力，她的腿开始抖了，在长久的只能用一条腿发力支撑身体的情况下，她不得不把身体的重心倾向他。他察觉到了她的失衡，右手托住她下滑的身体，可粘稠的湿润透过黑色的裤管，他很快就嗅到了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
“你在流血。”
“这很正常。”她不太舒服地哼了一下，调整呼吸的节奏，“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九个小时。”
“好。那我就能撑九个小时。”
但她其实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撑过九个小时。
她只是先应承，然后硬撑。
……她真的觉得自己很难撑下去。
“士兵。”她小声说道。“反正也睡不了，我们聊天吧。”
他没有回答，但她知道他听到了。
“你的左手该维修保养了，”她趴在他身上念叨起来，“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看看，虽然这方面我不是专业的，但还算合格。我还知道大部分零件都是通用规格的，但是有几个是特殊零件，有点难搞。”
说到这，她难免有点焦虑。
他的目光依旧投向她身后集装箱铁皮壁上晃动的光斑，只有呼吸带来胸膛的起伏让她知道自己是在和一个活着的人说话。
“……特别是那个肩关节的液压缓冲垫圈，我上次看记录，那个型号已经停产了，他们还没想好怎么办，基地有存货，但是——”
但是我们又不能跑回九头蛇去偷。
“——能撬开页片接缝的螺丝刀也是特制的，这些我们都得找替代品，还有神经接口的耦合剂也需要补充，要不然你会疼，但是这玩意外面根本买不到，靠——”
“你撑不到九小时。”
他突然开口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反驳道：“我是医生——”
“血在流。体温在降。肌肉在痉挛。”
他微微侧过头，视线精准地落在她的下身，那里是伤口渗血濡湿他衣料的地方。
“而且，你的声音在发飘。”
“……士兵，你观察得真仔细。”
她扯了扯嘴角。
“再这样下去，不用九小时，你就该担心我要怎么处理你了。”
“怎么处理？扔垃圾桶里？”她极其自然地接上了这一句。但很快，她又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虽然我说的那些……好吧，可能确实会让人焦虑，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明明是在关心你。”
话音未落，她的眼神忽然瑟缩了一下，那种情绪很快又消失不见。就好像只是开了个玩笑。
“别说话。”
他托在她腰后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几乎将她完全固定在自己身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力量减缓她身体的颤抖和下滑的趋势。
“你现在需要的是保存体力。”
“我更需要分泌一点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她说。“所以和我说说话吧士兵，难道你不觉得很无聊吗。”
他沉默了几秒，空气里只有偷渡客挤挤挨挨的混乱噪音。狭窄的空间里塞满了汗味、铁锈味，又和压抑的呼吸声搅成一团，粘稠地糊在感官上。伤口里渗出来的血很快也弄湿了他的裤腿，黏黏的，不多，但确实存在。他们实在太近了，近得甚至没有礼貌——如果现在还有人需要考虑礼貌的话。
她忍不住动了一下，长久的固定姿势简直让人发疯，她浑身的知觉都麻掉了，只剩下身前这具被血清与严酷训练共同锻造出的为杀戮而生的身体。如果放在很久以前，她绝对会把晚餐的邀约目光放到他身上，但是——
她立刻打断了自己这个荒诞的念头，想这种如果如果那么那么的东西太没必要了，那只会让她想放弃。
“太无聊了。”她重复一遍。
“无聊是奢侈品。”他说。
当然了，无聊对于一睁开眼就去执行任务的冬兵来说当然是奢侈品，他没有机会无聊，所有清醒的时间他都在为九头蛇创造价值和利益。所以他到底要怎样对待这份“无聊”呢。
“那我们现在可真阔气啊。”
她笑了一声，手很酸，身体不受控制地又下滑了几寸。
“别动。”
他立刻侧身调整姿势，肌肉紧绷，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愠怒。
她在瞬间明白了那丝微妙的源头。高温的集装箱，紧贴着的异性身体……而他并非冰冷的机器，他拥有一切正常人会有的反应。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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