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芦蓬之上祥云霭霭,霞光缭绕,十二金仙正盘膝而坐,聆听老子、元始、准提、接引说法。

芦蓬外的青石上,哪吒与杨戬并肩而坐,各揽着个金毛童子。童子耐不住清静,缠着两人撒娇。哪吒被缠得没法,便召出风火轮让他们蹬着玩耍。

二人正低声说着万仙阵破后的乱象,却见山道尽头蹒跚走来两人。前一人是个衣衫褴褛的老者,灰布短褂缀满补丁,裤脚沾着泥污,手里拄着根开裂的枣木拐杖,一步一颤,时不时抬起衣袖擦拭眼角泪水。

他身侧扶着个青年,粗布衫上血痕斑驳,脸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刚挨过打。他低着头,神色扭捏,竟似不愿往前。

“老人家,可是迷路了?”杨戬率先起身,声音温和。哪吒也放开童子,挑眉打量着来人,见老人哭得伤心,不由收起玩闹之心。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望向芦蓬,又转向倚偎在二人身侧的金毛童子,喉头哽咽,半晌才颤声道:“方才……方才见你们一家四口和乐融融……老汉瞧着,心里堵得慌啊……”他抬手捶了捶胸口,眼泪再次涌出,“老汉也有三个儿子,小时候一块儿掏鸟窝、摸鱼虾,亲得跟一个人似的,可到头来……唉……”

杨戬眉头微蹙,轻声追问:“老人家,究竟出了何事?”

“他们长大了,说要出去闯荡,”老人抹着泪,“老汉这辈子没什么家底,就年轻时攒下的三样宝贝,一咬牙都分给他们了,想着他们在外头能有个依靠。可自打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回过家……我那老婆子走得早,就盼着儿子们常回来看看,可左等右等,竟连个音信都没有!”

他顿了顿,拐杖在地上戳得笃笃作响:“我去找大儿子,他倒好,找了个清静地方躲着,谁也不见!我又去找二儿子,好家伙,那宅子真气派,可家丁拦着不让进,说主人不见外客!”

“最让我心疼的是三儿子啊……”老人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住,全靠旁边青年搀着,“我找到他时,他被老大老二联合外人打得头破血流,家里的东西被抢掠一空,身边的人不是死就是跑……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父亲!您别说了!”旁边的青年窘得满脸通红,使劲拽老人的袖子。

哪吒听得火冒三丈:“岂有此理!老人家,他们人在何处?我这就去把他们揪来给您磕头赔罪!”

老人略怔了怔,摇头叹息:“他们抢了老三的东西,早往关外跑了。听说周军驻扎关外,武王贤德,丞相开明,营中能人异士众多……老汉想着,或许能请武王为我这孤老头子主持个公道。”

杨戬上前一步,扶着老人坐下:“老人家,您先歇口气,喝碗水,我去通报一声。”

“劳烦小哥,劳烦小哥了……”老人连连拱手作揖。

安顿好老人,杨戬没往大营方向走,反拉着哪吒,径直上了芦蓬。哪吒一愣,急道:“杨大哥,武王不在芦蓬里!”

杨戬扭头看他一眼:“听我的,错不了。”

行至芦蓬前,杨戬对侍立门外的白鹤童子低语几句,白鹤童子点点头,掀帘而入。

不消片刻,蓬内讲道声戛然而止。紧接着,门帘再次掀开,老子、元始双双快步迎出,朝青石上坐着的老人躬身长揖:“弟子拜见师尊。” 十二金仙紧随其后,齐齐伏地叩拜。

西方二圣亦双手合十,口称:“见过鸿钧道祖。”

哪吒目瞪口呆,僵在原地——那哭诉儿子不孝的老者,竟是祖师爷鸿钧道祖,方才那番凄苦控诉,说的竟是老子、元始与通天三位圣人?!

他脑中一片空白,半晌未能回神,直至被杨戬用力一拽,才慌忙跟着拜倒。

鸿钧缓缓拂去衣上尘埃,褪去老父的佝偻之态,对一众徒子徒孙道:“起来罢。”又唤老子、元始与通天上前,“尔等可知,我为何化作凡父诉此椎心之痛?”

他先看向老子,声音平静:“太清,你自幼便喜观天道循环,说‘道法自然,无为而治’,此乃正道。然你为求‘恒常’,见同门纷争便闭门自守,连兄长的责任都弃之不顾,这‘无为’便成了‘逃避’,纵有顺天之心,却失了护道之责,何来‘常’?”

转向元始,语气稍沉:“玉清,你说‘道需正脉,法要归宗’,要守天地秩序,如梁柱撑屋,不可歪斜,此亦无错。然你为求‘正统’,便将根脚稍异者视作‘异类’,甚至不惜联合外人围杀自家手足,这‘守序’便成了‘狭隘’,纵有护根之意,却断了道的万千枝蔓,何来‘序’?”

准提、接引在一旁微笑聆听,待听到“联合外人围杀自家手足”时,脸色俱是一变,敛了笑意。

鸿钧的目光最终落在通天身上,带着深沉惋惜:“上清,你性情最烈,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需争那一线生机’,要容万物入道,不拘飞禽走兽、草木精怪,此心更是难能可贵。然你为护‘生机’,便对门下弟子疏于管教,纵容吕岳、马元之流恃强凌弱,更听信谗言,摆下万仙阵硬抗天命,致使生灵涂炭,这‘包容’便成了‘纵容’。纵有纳百川之量,却失了导善之法,何来‘生’?”

“你们三个,”鸿钧老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痛心,“天道如树,深扎大地方能立稳,挺直脊梁方能承托;经历风雨方能繁茂。可你们偏要同门相残,闹得树倒根断——你们争的究竟是‘道’,还是‘输赢’?”

三清面露愧色,整肃衣冠,齐齐双膝跪地:“师父教训得是,弟子知错了。”

鸿钧轻叹一声,目光终归于温和,袍袖一挥,三枚丹药凭空出现,悠悠飘至三清面前:“服下此丹,尔等三人性命相连,同生共死。若再生嫌隙,妄动干戈,此丹发作,纵是万劫不坏之圣体,亦顷刻化为飞灰。”

待三清服下丹药,鸿钧又对西方二圣道:“准提、接引,今日尔等携走三千因缘,他日便需承受三千业果。缘起性空,因果不昧。这三千之数,可筑灵山宝刹,亦可撼动极乐根基。其中得失,你二人可明白?”

此言一出,西方二圣皆是一震,相视一眼,双双作揖:“谢道祖点拨。”

万仙阵破,通天被鸿钧道祖回紫霄宫。一路烽火暂歇,周军顺利入关,当夜便在关内空地支起营帐,燃起篝火,摆开庆功酒宴。

酒过三巡,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将士们微醺的脸庞。郑伦端着酒碗,眯眼瞧见不远处两个金毛童子正追逐着点点萤火,不禁莞尔:“你们瞧瞧那俩娃娃,眉眼间那股机灵劲儿,像不像杨戬将军?”

杨戬督粮时的副官王五正啃着肘子,闻言嘿嘿一笑:“像?郑将军,那压根儿就是!这几日杨将军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夜里还亲自哄娃睡觉呢,那叫一个上心!”

“真的假的?”南宫适一口酒差点喷出,“没听说杨将军成亲啊。前几日我还问过,他只说是新收的小徒弟。”

王五放下肘子,招手示意二人靠近,压低声音道:“南宫将军有所不知。当年杨将军在孟津督粮,路过市集时,特意挑了一对小雀儿当礼物,说是送给‘心上人’。我当时就在旁边,听得真真儿的!”

南宫适两眼瞪得溜圆,用手肘撞了撞郑伦:“郑兄,你们常在后方督粮,可有听说此事?”

郑伦摇头。

“这您就不懂了吧?”王五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杨将军何等人物,多少姑娘投怀送抱,他何曾正眼瞧过?为啥?肯定心里有人了呗。再说这阵子,杨将军是不是总把俩娃娃带在身边?喂饭擦脸,哄睡逗乐,那份细致劲儿,不是亲生的,能这般上心?”

众人醍醐灌顶,纷纷点头称是。

郑伦忽然想起什么,疑惑道:“不对啊王兄,我瞧着平日里,先行将军也常帮着哄那俩娃娃,前日还带娃玩风火轮呢,那亲热劲儿可不比杨将军少……”

“这就奇了……”王五摸着下巴,作沉思状,“杨将军如今是左翼先锋,可晚上从不回自己营帐,老带着娃往先行将军帐里钻,两人还常凑一块儿嘀嘀咕咕,神神秘秘的……”

众人正聊得兴起,抱着酒坛路过的雷震子恰好听到只言片语,愣了一瞬,随即展翅飞到哪吒身边,劈头就问:“哪吒!他们说你和杨道兄是道侣?”

语毕,满座皆惊。韦护瞪大双眼,武吉摔了筷子,金吒扶额叹气,木吒掩嘴偷笑。

哪吒一口酒呛在喉咙,剧烈咳嗽起来。他用力捶打胸口,半晌才缓过气,面红耳赤地吼道:“胡说八道!哪个混账造的谣?”

“可王副官说,”雷震子一脸认真,“杨道兄的心上人,性子野得很,最爱舞刀弄枪,还帮他带娃,我寻思这不就是你吗?若不是你,还能是谁?”猛的一击掌,作恍然大悟状,“对了!他们说那姑娘是杨道兄在孟津认识的,还送了礼物。莫非……”

话没说完,哪吒早已“啪”地一声摔下酒碗,瞬间没了踪影。

“杨戬!”哪吒冲进自己营帐,带起一阵疾风,吹得案头烛火猛烈摇曳,“你在孟津结识了个姑娘?性子野爱舞刀弄枪,还送她小雀儿当礼物?!”

杨戬正辅导金毛童子功课,闻言抬起头,眉梢微挑,一脸错愕:“你从何处听来这些浑话?”

“浑话?”哪吒一掌拍在案上,怒视着他,“你督粮时的副将王五亲口说的!全营上下都传遍了,你还敢不认?”

杨戬看着他那因怒气和酒意而涨红的脸,忍不住闷闷发笑。

“你还笑?!”哪吒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直冲头顶,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杨戬示意金毛童子回自己营帐,金毛童子不解的问:“我们今晚不能跟哪吒师叔睡吗?”

杨戬哄他们道:“师叔累了,别打扰他休息。”

金毛童子看着满脸怒容的哪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牵手走了。

帐内复归平静,杨戬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案头那对精巧的机关木鸟:“我的心上人,确实性子最野,最爱舞刀弄枪,”他顿了顿,笑吟吟道:“我也确实在孟津买过礼物送他,你不记得了?”

哪吒怔怔看着杨戬,半晌才回过味来,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闹了半天,他居然在喝自己的飞醋!

杨戬眼中笑意更深,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腕,柔声道:“先行将军,看来,你是真的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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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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