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吼如平地惊雷，震得常昊浑身血液几乎凝滞。
虽未回头，他已真切感受到，来袭者的声音气息，竟与哪吒一般无二！
倘若来者是真哪吒，那此刻被他禁锢在怀中，眼波流转的这个……又是谁？！
电光石火间，凌厉枪风已袭至后脑，常昊惊骇之下当机立断，褪去人形，修长蛇身猛地一缩，竟如泥鳅般从“哪吒”的钳制中滑脱。
那身法太过诡异，饶是“哪吒”臂力惊人，也未能将他锁死。然而“哪吒”指风如电，只听“嗤”一声脆响，虽未击中要害，却也精准点碎了他颈侧的蛇鳞。
妖血瞬间沁出。常昊又惊又怒，身躯一扭，瞬息绕至“哪吒”身后，蛇尾挟着千钧之力，狠狠抽在对方后背。
“哪吒”猝不及防，被这一击打得径直撞向迎面刺来的火尖枪。
“小心！”哪吒惊呼一声，硬生生拧转枪尖，险险擦过“哪吒”肩头，刺入一旁树干。树皮应声崩裂，木屑纷飞。
二人错身之际，常昊借势急退，眨眼间便窜至数丈开外。
哪吒岂容他逃脱，当即旋身飞起，一记凌厉侧踢正中枪尾。火尖枪化作一道赤色雷霆，轰然钉在常昊前方。枪身紫焰翻腾，燎起一道火墙。
前路被断，常昊惊慌转身，却见另一个“哪吒”已如鬼魅般欺进，手中寒芒凝聚，三尖两刃刀横在眼前。一张俊脸再无半分娇嗔，唯余凛冽杀意。
与此同时，哪吒凌空侧翻，稳稳落于火尖枪旁。他五指箕张，银枪嗡鸣一声，倒飞回手中。枪尖炎光暴涨，直指常昊后心。
常昊瞳孔骤缩，僵在原地。他捂着血流不止的侧颈，难以置信瞪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哪吒，半晌不能言语。
持刀的哪吒冷笑一声，出口的却是杨戬清冷的嗓音：“常昊，方才你那般辱骂自己，可还尽兴？”
一股混杂着极致羞辱的怒火直冲顶门，烧得常昊双目赤红。
先前的温存软语、关切呵护，那些他自以为得逞的撩拨与诅骂，此刻尽数化作嘲讽。
原来从头到尾，登台卖弄、丑态百出的，竟是他自己！
“老泥鳅！”哪吒将枪一抖，漫天火雨如流星般罩向常昊，“你也配用杨大哥的脸？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常昊扭身闪避，却觉脑后生寒，那持刀的“哪吒”已无声无息斩来，逼得他狼狈回防。
刚躲过刀锋，长枪又至。哪吒一枪横扫常昊下盘，嘴里也没闲着，对另一个“自己”吼道：“还有你！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害我看你跟这老泥鳅搂搂抱抱！”
天知道他奉杨戬之命埋伏于此，眼睁睁看那老泥鳅顶着杨戬的容貌，对“自己”上下其手时，是何等的煎熬恼怒！
持刀者手腕翻转，刀光如练，精准格开常昊袭来的蛇尾，淡然回应：“若非你那漏洞百出的‘美人计’，我又何必委曲求全，出卖色相？”说话间，周身光华流转，显出杨戬原本冷峻挺拔的真容。
“可你用的是我的脸！”哪吒耳根一热，下手力道更重三分，戳得常昊满地乱滚，“你变成我便也罢了，可也不能那样……那样……”他似乎难以启齿，最终狠狠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须臾间已与杨戬换了位置。
杨戬觑准时机，刀柄重重磕在常昊腰间，令他难以起身：“好。先擒下此妖，余下的回去再说。”
这话在常昊听来，无异于刀刀见血的打情骂俏，是**裸的羞辱！他堂堂千年大妖，竟成了这两人演练配合、调笑取乐的活靶子！
“你们……竟敢戏耍于我！”常昊气得几乎吐血，他嘶声咆哮，周身妖气冲天，身形在扭曲中急剧膨胀，“今日便把你们一并吞了！”
话音未落，一条银鳞巨蟒赫然显形，水桶般粗壮的腰身盘踞扭动，张开血盆大口便朝哪吒噬去。
哪吒后发先至，火尖枪灵动诡谲，如火凤振翅，挟风雷之势刺向巨蟒七寸。
然而枪尖过处，火星四溅，而那坚硬的银鳞之上，仅留下一道浅浅白痕。
“不信破不了你这身臭皮！”
哪吒虎口发麻，暗暗吃惊。反手一记乾坤圈砸下，也只在那鳞甲上激起一圈涟漪。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同时斩落，刀锋与鳞甲碰撞，发出刺耳锐响。凌厉刀气纵横交错，却难以深入，反被巨蟒发力震退数步。
“哈哈哈哈！蝼蚁之力，也妄想破我千年修为？”常昊狂笑不止，巨尾如山岳崩塌般横扫而来，逼得二人急速闪避。原先立足之处霎时乱石穿空，沟壑纵横。
眼见强攻难以奏效，哪吒灵光一闪，再次祭出混天绫。红绫不攻不防，只贴着巨蟒身躯飞速缠绕，一圈紧似一圈，顷刻间便将那庞大身躯层层束缚。
混天绫曾搅动东海，缚过真龙，其柔韧绝非蛮力可破。常昊只觉周身妖力骤然滞涩，骨节被勒得咔咔作响。
它暴怒嘶吼，奋力挣扎，所到之处巨木断折，山石崩碎，宛如飓风过境。
哪吒死死拽住红绫一端，却被那恐怖巨力拖得双脚离地，不由自主朝树林外冲去。
“不好！它要借水遁走！”杨戬看得分明，常昊挣扎的方向，正是那奔腾咆哮的黄河。一旦入水，便是蛟龙归海，再难擒拿。
眼看林木渐疏，涛声震耳，氤氲水汽扑面而来，常昊欣喜若狂，奋力向前窜去。
便在此时，一道金光从旁闪过，落在巨蟒背上。光芒敛去，显出一条金甲曜日、百足如刃的蜈蚣。
蜈蚣蜿蜒如风，沿混天绫勒起的鳞片边缘，将锋锐足刃精准插入甲隙之中！
嘶啦——
一片银鳞被生生掀飞，带起一溜血光。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
蜈蚣在蟒背上飞速游走，百足齐动，寻隙探缝，所过之处鳞片剥落，皮开肉绽。妖血如泉涌出，将银蟒染得一片赤红。
方才还刀枪难入的巨蟒，此刻已是血肉模糊。它痛得浑身痉挛，在地上疯狂翻滚扭动，欲将背上之物碾碎。
然而它越是挣扎，百足钩刃在皮肉间切割得越深、越狠。
待杨戬所化蜈蚣自其颈后跃下，复归人形时，身后所留已非威风凛凛的银鳞巨蟒，而是一具惨不忍睹的残骸——蛇头尚存，其后连接的，却是几乎被剔净皮肉，只余森白骨架的蛇身。
零落的蛇皮与碎肉散乱在黄河岸边，景象触目惊心。
混天绫自动松脱，飞回哪吒腕间。他望着眼前惨状，又看了看持刀而立的杨戬，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半晌才道：“杨、杨大哥，不是说要留活口问话么？你……你怎么把他给……”
“凌迟”二字在唇边转了转，终是未能说出口。
杨戬神色如常，语气平淡：“放心，暂时死不了。” 刀锋一转，直指地上常昊，“说罢，你是如何窥探我军动向？你的同伙，藏在何处？”
常昊猛地抽搐一下，吐出一口污血：“如何窥探？呵呵……咳咳……” 每说一字皆牵动全身伤口，引来剧烈痉挛，脸上讥讽却丝毫不减，“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半个字！”
他艰难抬头，蛇瞳因剧痛缩成细线。他死死盯着杨戬，怨毒之色尽显眼底，却又莫名闪过一丝叹服：“不愧是……大哥看中的猎物……这般狠戾手段……倒叫我……输得不冤……”
哪吒一听，火气“噌”地上来，一脚踏定蛇头，举起乾坤圈作势要打：“老泥鳅！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信不信小爷立时送你归西！”
常昊积聚最后一丝力气，如诅咒般低吼：“杀了我……也没用！等着吧……对上我大哥袁洪……你们……你们迟早玩完！哈哈……”
狂笑过后，他再次瘫软在地，只余下微弱的喘息。
杨戬眉峰微蹙，心知常昊不畏严刑，常规手段已无用处。他收了刀，沉声道：“既然问不出，先押回大营，交由元帅定夺。”
话音未落，腥风骤起，一道墨绿毒雾贴着地面席卷而来，瞬间笼罩常昊残躯所在之处。
“小心！”杨戬反应极快，一把将哪吒拉至身后，刀锋横扫，驱散近身毒雾。
雾中一道细长身影一闪而过，卷起地上血肉模糊的常昊，便要遁走。
哪吒挺枪欲追，却被杨戬按住：“毒雾障目，恐有埋伏。”
哪吒急得跺脚：“可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他若未死透……”
“常昊受我剔鳞剜肉之刑，妖元已碎，纵有同伙相救，亦回天乏术。”杨戬冷静道：“当务之急，是回营禀报元帅。袁洪麾下，妖邪之辈比我们预想的更多。”
说罢，他转身朝周营方向走去。哪吒虽有不甘，却也知杨戬判断在理，只得收枪跟上。
离了那片血污弥漫、腥臭扑鼻的林地，四周只余皎洁月光与沙沙脚步声。方才激战的画面，尤其是杨戬化身蜈蚣，将那常昊剥皮剔鳞的酷烈手段，在哪吒脑中一遍遍回放。
这般狠戾，远超制敌之需。
默默走了一阵，哪吒终是按耐不住，旋身拦在杨戬面前，倒退着行走。
“杨大哥，”他歪着头，脸上毫不掩饰探究之意，“你方才下那般狠手，当真只因‘妖孽祸乱，死有余辜’？”
杨戬步伐不变，平视前方：“不然呢？”
“少来！”哪吒指着他的鼻尖，“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因那老泥鳅先前用你的脸，还想……还想轻薄于我，你才气得将他活剐，对不对？”
见杨戬不答，他似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语气愈发得意：“你是不是——吃、醋、了？”
杨戬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夜风拂过，吹乱他额前几缕发丝，也似搅乱了心中一池春水。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他垂眸看向哪吒，终是淡然道： “回去了。”
哪吒快步跟上，依旧不依不饶：“喂！你还没回答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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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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