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砚墨(过审版)

【对墨块的理解都是杜撰,大家心里各自参悟。眨眼眨眼*】

周子砚记得那是九月里的一个暑夜,暴晒了一轮白日的黑檐儿屋顶散发着腾腾的热气,院子里的有几个下人搬着草席挤在青石板上睡觉,鼾声四起,燥的他浑身热汗更睡不着了。

这哪里还睡得着?躺在床上跟受刑差不多,还不如去郊外游个野泳爽快。

周子砚想着,索性裸着膀子从藤席床榻上翻身起来,打算翻窗跳院出去找个野塘贪个凉,月光幽幽,忽地他侧目瞧见了桌上有个反着月光的晶亮物件儿。

那是个包的极好的墨块儿盒子,上好的金丝木由工匠雕成了万寿桃的繁枝叶茂模样,鎏金镶玉,银丝缠绕着木叶掐捻出精巧的贵气,硕大的泛红玛瑙打磨成几只寿桃,即便是如此昏暗的月光,也让他夺目的不舍得移开双眼。

真真是精品中的精品。

周子砚脑筋一转,也不管周身淌着热汗,用巴掌给自己草草扇着凉风,赤脚下床走向了桌子。

桌上散乱成了一片,像是有人在上面打了一仗,笔筒歪倒在桌面,几支毛笔带着未干的墨迹在桌上胡乱地抹出湿痕,不知画了什么的草纸被揉烂、搓捻、撕碎成了乱糟糟的废纸,无声地咒骂着跟前儿这个造成了混乱的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本人来不及收拾那些混乱,他急急地推开那些杂乱东西,将那只精巧的盒子拉到了自己眼前。

盒子敲在桌上,里面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响。

这是周子墨之前的生辰礼——他到底是周家名正言顺的长子,老爹又是京中大官儿,即便是京城圈子里传言周子墨身子不好,可能不久于人世,可转眼二十余年,他就是苟延残喘的活过来了,攀附的人一茬接着一茬,平日里都是礼物不断,何况是生辰这样的大事。

可惜周子墨从不领这份情,无论是多好多冒尖儿的精巧玩意儿,除了是他愿意结交的那些人送的,其他的虽招收不误,隔日便差人估价写了银票带着赠礼,由小厮挨个登门回赠,那隆重周全的架势,实在是让人挑不出毛病。

其余为了搭人脉而收下的,便尽数登记在册放在库房,眼前这件,就是其中之一。

倒不是周子砚想要占什么便宜,他连这东西是谁送的都不记得,只是屋里的墨用完了,他差院里的小厮去库房跑一趟,又因的他跟周子墨不对付也连带着两院小厮彼此看不顺眼,正巧撞上了去取纸的周子墨院里下人,双方由拌嘴到推搡再到大打出手,实打实的闹了一通。这东西便是那时候他院里小厮使坏拿回来给他的。

主子只让人取墨,也没说取什么墨不是?

周子砚那时正看周子墨不顺眼,俩人斗鸡似的连彼此的名字都听不得,圆溜溜瞪着眼揪对方错事,想到能给周子墨添堵,周子砚啪的一拍板,赏了小厮两吊子铜钱,把这东西痛快的收下了。

摸着入手冰凉的玛瑙寿桃,周子砚轻轻扣了扣挺翘的寿桃圆尖,颇有些郑重地打开了礼盒。

盒里是方方正正由蚕丝锦帕包裹的一块黑墨,蚕丝皎白,似乎是人顺滑柔弱的皮肤,在昏沉的月光下衬得那块墨天际一般的黑,有些噬人心魄地妖异感,不知怎么,周子砚只觉得自己额头寒毛根根乍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痒爬上了脊梁。

墨块下端方正,上端细细雕成了桃枝花瓣,枝叶包缠明珠,金贵奢靡浓缩在这小小的一方之中。

周子砚咂咂嘴,将墨块取出丝帕掂在掌心,入手冰凉,摸着不像一块墨,反倒像是一块玉,他用力的将那东西攥紧,墨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硌的他掌心生疼,半晌,才稍稍焐热了一些。

“真是好东西。”周子砚也忍不住赞叹送礼之人的用心,可越是美好的东西,便越是让人心生破坏。

周子砚嘎登一声取出砚台,用茶壶在其中倒上一底子茶水就准备砚墨。这砚台是周子砚自己的,他平日里好舞刀弄枪,不怎么爱看那些酸倒牙的老书,不过文臣家里怎么也不能出一个文盲,他老爹威逼利诱,逼得周子砚认全了字,字写的潦草随性,倒也别有趣味。

字都那般,砚台就更不会是什么精致物件,这砚台像是大街上随便找了块石头,敦重厚实,脉络清晰,凹面粗糙,粗犷得厉害,把那墨块往上头一放,风格之迥异让周子砚都有些不忍动作。

嘶......怎么反倒像是欺负人似的?

周子砚摸了摸自己有些冒胡茬的下巴,把周子墨平日里欺负他的那些事儿翻出来细细琢磨了一遍,翻来覆去的想的自己咬牙切齿。

远的不提,就说近的,几月前老爹病重,眼瞧着是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周子墨把持着家事,虽说身子弱又生的一副好相貌,外人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个空养的绣花枕头,可只有周家内里知道,周子墨做事铁腕铁拳,毫不留情,家里上下噤若寒蝉,没一个敢生事的。

只家里有个小娘不安分,那小娘是老爹生前最宠爱的一个,生的样貌是好,又作又缠人,不是什么大家该有的做派,可老爹喜欢,就一直娇纵着,周子墨的母亲原是大夫人,在世时还能压制的住她,去了后那小娘就更无法无天,周子墨又顾忌着男女有别,也不好去管束。

直到那小娘竟趁着老爹重病,想要爬周子墨的床。

按她想的,自己只大周子墨个几岁,手段又多,只要自己肯下功夫,讨的周子墨欢心,等老爹一命呜呼她还能继续现在奢靡的生活。

可偏偏周子墨最不吃这一套。

据他插在周子墨院里的下人说,那日周子墨是去订上好的楠木棺椁,又备了寿材替老爹冲喜,深夜里回了院子远远便瞧见自己屋里正亮着灯火。下人趁着主子不在提前点灯烧炭暖和屋子是常事,可窗户上能倒影出个女人身姿可不是常事。

周子墨当即便站住了,他目光沉沉地看了窗子上的倒影,忽地抬手招了招他贴身的小厮,两人咬着耳朵说了些什么,随后小厮便匆匆地离开了。

对,匆匆地离开了——去了周子砚的院子了。

当时那小厮怎么说的来着?

“二少爷,您快去瞧瞧吧,我们大少爷的院子里进了好大一条蛇,把我们少爷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我们这些个下人笨手笨脚,怕进了屋扰了蛇再咬了大少爷,您武艺高,从后窗翻进去没什么动静儿,帮帮我们少爷吧。”

他那日真是糊涂了心,全然忘了前两日策马惊了周子墨马车差点害他翻进沟里的事,还真半看笑话半救人的去了,等他龇着牙咧着嘴翻进后窗跟躺在床上的小娘对上眼时,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屋里哪有咬人的蛇啊,咬人的蛇在外头站着呢!

登时屋门也踹开了,外头也嚷开了,周子墨带着一伙子家丁浩浩荡荡的进来了,把目瞪口呆的周子砚和吓得命都快没了的小娘一道给抓了,当夜就男的押进祠堂,女的关进柴房,由周子墨亲自看着动了家法,打了周子砚十个板子才罢休。

至于周子墨事后跟老爹解释的就更气人了。

“我当是进门便瞧见两人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小娘大汗淋漓,她的绣花肚兜儿还系在弟弟的腰带上,两人喊着什么‘既然要追求刺激就贯彻到底’实在是把我吓得不轻。”

“操!”周子砚乌漆嘛黑的屋里一声大骂,差点吓醒院里那几个贪凉的下人,几人迷迷糊糊地抬头望了望周子砚的窗子,见没了动静又继续睡着了。

磨!倒要看看这么好看的墨能不能磨出金墨水来!

周子砚恶狠狠地压着墨块在砚台底部一擦,水面微微一颤,竟没有丝毫变化,周子砚疑惑地拿起墨块来看了看只见那边角仍是方方正正的,是特意封了蜡层,除了湿润,没有一点儿磕碰。

真是像极了本该收礼的那人,一模一样的臭脾气,一点都不讨喜。

周子砚带着报复的意味,又用力的磨了两下,这下使了八分力,带着桌子都吱呀乱晃,都讲磨墨如病夫,要细腻柔和,可显然周子砚并不是在乎那些规矩的人,强行碾碎了墨块封层,在粗粝的墨膛里拖出一圈又一圈带着碎渣的墨痕来。

定定地瞧着那摊子墨汁,周子砚耳边突然响起了私塾同窗偶然一次的调笑。

“子砚兄可知,不仅人分男女,这墨也分雄雌啊?”

“胡说八道些什么?”

“非也非也,小弟我虽说写字没有子墨兄俊逸,也没有子砚兄豪放,可也是略通一二,肉眼看去这墨色漆黑,可润笔书写都大不相同,有些墨滑润得很,又轻透精微,就叫雌墨,而有些墨抹不开写不匀,味臭色重,就叫雄墨。”

“什么呜里吧嗦的,你嘴巴吃荤油了?让我小妹过来给你两个嘴巴就老实了,小妹,小妹!”

周子砚参不透这种书生酸人的荤段子,不过也胡乱地记下了什么墨分雄雌的说法。

“要分雄雌的话......”周子砚用墨块敲了敲砚台边,两滴墨水飞溅上桌面,留下好深的印记,窗户为了散热而大开,有席席夜风卷进,带来片刻凉爽,舒坦的周子砚气儿都顺了不少。

不知是对着墨说,还是对着脑海里那张漂亮的冷脸,周子砚笃定道:“怎么也是雌雄同体吧。”

[竖耳兔头]坐车的里面走啊~各位老板多多收藏评论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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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砚墨非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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