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小姐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舒服?”
荻本屋二楼花魁宿屋内,青山如月端正跪坐,手掌交叠于腿上,出诊用的红木药箱搁在一旁。
她对面有一男一女相拥而坐,一个是吉原现在的主人仓田宗次郎,一个是荻本屋如今的门面朝颜花魁……朝颜半倚在仓田怀中,她天生骨架小,因而哪怕是偏瘦的仓田也轻而易举衬得她小鸟依人。
他们丝毫不介意有青山如月这个“外人”在场,两人私下里怎么互动,现在还怎么互动,卿卿我我,眼神粘腻纠缠。
啊对,如月想起一个词,眉目传情。
如月面色如常地看两人腻歪,就跟自己平常看人吃饭没什么两样。
关于此,在吉原遊郭的大街小巷总难免被动窥见些什么,小松健次曾问过如月,问她难道不会对这些陡然撞见的场面感到尴尬么。
小姑娘的回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只见她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思考答案,可回答的话却让小松健次这个成年人停止思考……
她的答案是一句反问:
“难道路遇猫狗虫蝇□□,先生也会掩面避过么?”
人类与其余需要繁衍的动物有何不同?
小松健次一时语塞,突然有些恨自己学得是医不是文,竟不知道这样的孩子该怎么教。
彼时的青山如月情窍未开,只当男女相合的行为是为种族延续的需要,没有旖旎没有缱绻,坦荡得不行。
即使是现在……只要对方不觉得尬,她就不会尴尬。
所以青山如月根本不介意面前的是一男一女,还是两个男人或两个女人,于她,只是来完成一场交易。
她问诊,对方付诊金。
仅此而已。
不过……
她脸上漠然的表情快要挂不住。她敢说,碰上这种情况,就算是换了全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笑靥如花的玉叶来也一样挂不住表情。
这个月过去了十八天,她来荻本屋问诊了足有三十六次,日日夜夜。
这是第三十七回……
这不是交易,而是一个恶劣又无趣的玩笑。
朝颜抚了抚心口,适当做出憔悴难受的表情,说自己胸闷气短。
她靠在仓田怀里,白皙的肤色与柔弱的声线更显出一种破碎感。
像是一尊精致的玻璃娃娃,须得小心存放。
如月叹了口气,往朝颜处靠了靠,切向她的脉——
嗯……
有力沉稳,从容和缓,不迟不数,节律均匀…
健康得很。
她得出的结论与过去那三十六次没有不同。
虽然朝颜看上去柔柔弱弱,但她体质其实不错。
如月看向朝颜的眼神带上点无奈,开口又是换汤不换药的“医嘱”:
“注意休息,避免思虑过重。”
朝颜的身体没有生病,如果是心病,那她也无能为力。
心病没有对症的药,至少她这里没有。
这种时候如月就格外想念健次,难得产生“如果健次先生还在吉原就好了”这样软弱的想法。
倒不是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成为心医这件事上多么缺乏天赋,也不是因为小松健次是一位多么高超的名心医,只是因为他在,那出外诊的劳苦事就落不到她身上。
可是没有“如果”。
不要“如果”,不要假设,人只能走在既定现实的路上。
所有以“如果”开头的话语,都代表着自己被现实所击倒。
青山如月怎么会被现实击倒?
她收起那片刻懦弱的设想,重新专注回眼前的事。
她写了一张食谱递给荻本屋的厨子。
朝颜的状况无需吃药,然而她又主张自己疾病缠身……光从这一点来看,如月确实很想说一句“有病”,不是以医者的身份,而是纯粹一个普通人的看法。
然而她又不好真让一个没有病的人吃药,是药三分毒,人体本身就有一定的治愈能力,给健康的人吃药,没病也能吃出病来。
如月只好给她食补。
在连续五天给朝颜吃冰糖炖雪梨后,朝颜终究没忍住,给宗次郎吹枕边风,告状如月对她“病情”的敷衍。
当仓田笑着给如月“施压”的时候,如月学玉叶的笑,笑着问他他爱逗美人一笑,她又为什么要陪着他们胡闹?
然后,仓田这厮笑眯眯地将诊金翻了三十倍。
如月缺钱吗?
不是很缺。
但有八云屋变藤之家这个额外的支出在前,另有一个额外的进项也是好的。
三十倍呢。
仓田愿意当冤大头,如月又不傻,为什么要拒绝?
于是她开始每天变着样的给朝颜食补。
也算对得起仓田那三十倍的诊金。
莲子百合汤。
莲子安神,百合润肺。
最好是能压一压暑中朝颜的火气,好让她的头脑清醒一点。
豆绿的甜汤浸没白瓷勺,如月解开束起的袖子,走出弥漫着烟火气的厨房。
白日未营业的荻本屋内寂然无声,然而那本该是众人休憩的安静,而非眼前这般的对峙,带起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发生了什么?”
厨房靠近后门,朝向西,通往楼上的阶梯是背靠西面、面朝南的,因而自后院往楼上走须得绕一绕。
从厨房出来,如月最先看到的是几个挤在楼梯口的身影。
老板娘带着两个持棍的妓夫,他们面色不善的看着对面的妓夫太郎,像是划分出了一个阵营。
绕到楼梯正面,如月看见了站在楼梯中半的朝颜,视线再往上是仓田,他站在二层的楼梯口。
她以为以妓夫太郎的受排挤程度,除了在后门进行一些银钱交付,老板娘是不会准许他这张脸晃到前院来的。
哪怕是未曾营业的白日。
但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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