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和混乱过后，两道魔咒同时打在沙菲克身上，他的身体翻滚到一边，一动不动了。
布莱克冲过来查看我的伤口，我从肋骨间拔出那只裁纸刀，鲜血立刻涌了出来，穆迪为我施了道止血咒，而邓布利多从沙菲克旁站起身来，冲着我们摇了摇头。
我在裙摆的掩盖下轻轻松开手，于是，那只曾被我紧紧攥着的、带着破碎尖锐裂口的魔药瓶也滚到了另一处。
本就脏兮兮的深蓝色礼服裙现在被我的血染成了浓重的深紫色。我摇摇头说可惜啊可惜，现在这条裙子算彻底毁了。
“行了卡珊卓……”布莱克大喘一口气，“你还有心思担心裙子？”
我嘻嘻笑了一声，抬起被玻璃碎片割伤的右手，轻轻抹掉脸颊上那颗温热的血珠。
“那怎么办呢，人死都死了。”
确实，人死都死了。
第二天邓布利多在医疗翼找到我，说沙菲克是死于心脏破裂，鉴于他情况特殊，已经通知他姐姐和傲罗办公室来认尸了。
邓布利多又说。
“我在他腹腔的伤口里发现了玻璃碎片。”
“啊，谁让他太激动撞坏了我的魔药瓶，这属于自杀吧。”
我眨了眨眼。
“他人体解剖学得不够好，想要刺中心脏绝不能从胸膛处下手，因为会被肋骨挡住，因此必须要从腹腔向上挑刺才能正中目标。”
邓布利多看了一眼我被庞弗雷夫人用纱布包裹起来的右手。
所以，确实。我想让他多受一点痛苦是真的，我想从他身上榨取信息也是真的，而我想亲手弄死他，当然也是真的。
只是他现在给我找了一个好理由好借口，我也理所当然的接受。
所以为什么要拆穿呢？这又对谁有好处？
邓布利多让我好好休息，说今天晚饭后他会召集学校内所有凤凰社成员在校长办公室聊一聊，记得别迟到。
……听起来你们这个凤凰社人还真不少。
我说好的好的，目送他离去，然后大被蒙过头，闭上眼睛。
我想起来我当初是为了什么非要留在霍格沃茨，是怎样抱着邓布利多的大腿又哭又打滚，又如何在斯内普面前上蹿下跳无所不用其极。
好丢脸啊，我笑出了声。
那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想要的也得到了，然后呢？
那我呢？我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直到晚饭后我也没想明白。
“我的确，不明白。”
晚饭后我没有立刻去校长办公室，而是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会儿。我知道他们前面能谈的无非就是那些交流信息的话题，再给出一些每个人的意见，而那些和我全都没有关系，我也并不关心。因为我关心的也只有一个。
所以我这样对面前的听众说。
“他们要开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去消灭伏地魔拯救世界了，可我现在竟然一点也不在意了。”
“我可能的确缺少道德感，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在面对莱姆斯卢平的时候觉得心虚。如果不是因为伏地魔食死徒伤害到了我身边的人，我这辈子本来也不打算和他们为敌的。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走到了这条路上，可我真的不确定这是我想要的东西。”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我现在或许会成为魔法部的一名不起眼小职员，或是魔药协会的某研究员，我知道我的能力和家世未必就能支撑着我走到多光鲜亮丽的高位，可那样的日子很平静，不是吗？”
“我很孤独，虽然认识了新的朋友，可我总是要克制再克制才能让自己拥有朋友，虽然很多时间我也自由也快乐，可是……我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我是谁最好的朋友吗？我是某个学生最喜欢的老师吗？这世界上还有谁最爱我没有之一吗？其实我也不是总是在意这些问题，因为我总是想着邓布利多这个例子。他一直承载着更多人的期待和重任，我反复拒绝被期待是因为我会累，可他没办法拒绝。累也得忍着。他同样没有爱人没有挚友没有亲人，就算身边有太多代替品，可哪个也不是‘最’的那个。我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爱他，但是还有谁最爱他吗？在他决定成为传说中的邓布利多的时候，他也和我现在一样痛苦吗？可我现在甚至也没成为那个‘传说中的卡珊卓’啊。”
“我不知道我正走在一条什么样的路上，我不明白自己到底还想要什么。也许从前知道吧，可是列奥死后，我那股心气一下子就散了。事情结束了，我更知道他们也早就希望这件事结束了。因为我太了解他们，所以他们必然不希望我一辈子都被困在他们的死亡里，可是事情结束了，那我呢？他们的人生他们的故事全都结束了，那我的呢？”
“为什么我是被留下来的那个？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他们死得太早了，我甚至恨他们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乱七八糟的破地方。”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霍格沃茨的教授，如果说去年我至少有除了教书育人之外属于自己本心的规划，可我也没成功啊。”
“我当然知道明天还是新的一天，可是明天是什么呢？这当然是新的，什么都是新的。可是那个新的，它到底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啊，”我喃喃，“我真的不知道啊。”
我的听众有很多，认真听的倒是没几个，大多数都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或者干脆忙其他事情去了。还有的切切察察，说做人真不好，做人有烦恼。
至于听众中最有智慧的那个，此刻也一手扶着脸发呆看向别处。
“……我还以为你发自本心的恨纯血主义呢。”夏洛特忽然说。
“也许是。毕竟纯血主义引发的一切导致了围绕在我身边的坏结果。”
“是啊，所以你不喜欢斯莱特林那群小混蛋，去年搞了很多对付他们的招数，也帮了几个可怜虫。”
我想了想，答案依旧是也许。
“那你今年还会这样做吗。”她又问，“那你今年还这样憎恨每一个纯血主义者，还有食死徒和汤姆吗？就算不扯着正义的旗帜，你也准备继续报复他们吗？”
“你这么担心小汤姆，当年就应该多劝劝他做个人而不是畜生。”
我用六只眼睛同时翻了个白眼。
“现在被报复是他们活该。”
“我说的是，”她语气加重，“你依旧非常愿意这样做吗？”
“可以。”
我又说。
“但是动力一般。”
“那你确实是利己的斯莱特林。”她嘻嘻笑了起来，“分院帽两次都做出了正确决定，你是完完全全的斯莱特林。”
“多谢夸奖。”
圣诞第二日晚，我从医疗翼来到拉文克劳休息室，按约定将夏洛特接走。士别两日，夏洛特已然被卢娜喂得肥肥胖胖，出来的时候夏洛特平趴在卢娜手心里，八条腿伸开，仿佛早已因饮食过度而死去多时。二人依依惜别，夏洛特还伸出四条前腿抱住卢娜一根手指蹭了蹭，不知道还以为前天晚上死活不愿意去的不是她本蛛。
我们回到打人柳，我也变回大脑小小的蜘蛛跟着上树。打人柳脾气不好，可蜘蛛那么小，它甚至不会注意到这样微小生命的存在。
“我也曾经是一个异类，各种意义上的。可我已经做蜘蛛很久了。”
夏洛特抻了个懒腰，看向我。
“一开始我也痛苦，也思考，可是蜘蛛有做蜘蛛的好处，那就是蜘蛛不需要思考。所以我再也不会痛苦了，珊珊宝贝。因为我接受了我的身份，我就再也不是异类了。”
“你是说我还没接受做一个纯血叛徒？我不觉得。”
“我是说，我是说！”她本就稀少的耐心即将耗尽。“你可以选择不思考，你可以选择做麻木的蜘蛛——”
“我试过，逃避了很久。但事情没有解决，我总不能永远不变回去。”
“——让我说完！”
她起身迅速来到我面前，左手两巴掌，右手两巴掌。
毛毛的蜘蛛腿在小小的蜘蛛头上圆滚滚的滑过，于是我暂时学会了让人把话说完的美德。
“不是、所有问题、都要有、一个答案的。”
她一字一顿。
“活着就是问题叠着问题，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从我用蜘蛛的大脑开始思考的那一刻产生的问题至今为止我一个都没有解决过！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不影响我谈恋爱，也不影响我活着。所以你以为你走在什么路上？你那是自寻烦恼的路上。”
“而且邓布利多？你以为他就解决了他的问题吗？不然他为什么总是希望你能给他新的答案，希望你作出正确的选择？因为他没有答案，因为他以前做的选择是错的！”
“事实上所有了解你的人都知道你来霍格沃茨的那个事情已经结束了，而且是彻底结束了。别跟我扯什么摄魂怪也有责任，伏地魔是间接凶手，真要这么扯下去你一辈子都活在地狱里了。现在的句号还不够完满吗？你还觉得哪里不够？你现在迷茫是因为正处于事情结束后的空白，就像是每一学期结束后的暑假生活，这反而是好消息啊亲爱的。”
说完好长一段话，她终于开始疯狂大喘气，瘫在一小堆半融化的雪花上，一身的黑白分明。
所以，我心里哼哼，夏洛特没有解决任何问题，是因为问题不需要答案。
“我错过了开会。”我说。“不过不重要，他们直接毁掉日记本也好。我不想看见那个场面。我这些天总是哭不出来，我还以为我会在事情结束的时候大哭一场呢，可是，可是……”
“可你还在掉眼泪呢，珊珊宝贝。”
是啊，可我还是会掉眼泪。
我想谈恋爱了。
和十七岁的利斯戈·谢尔。
我还想成为某个人最好的朋友。
成为多洛莉丝·波林的。
可是一次次这样提醒自己，我真的——
“其实，我也很高兴一切都结束了。”
我这样告诉她。
“因为……因为我真的累了。”
“那从今天开始，让你感到疲惫的事情正式结束了。”
夏洛特冲我摆摆手。
“恭喜你啊，珊珊宝贝。”
end
恭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3章 依旧打人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