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兵与清檀四目相对,猛地拔出刀,爆喝:“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清檀双手合十连连作揖:“军爷莫怪!我是来给焦天恩送东西的,营中复杂迷了路,才误打误撞闯到这里来!”说罢立刻递出怀中狼牙令牌,因紧张下意识的保持着备战的警惕,准备随时将他一击放倒。
那狼牙一把夺过令牌,翻来覆去摩挲许久,唾沫星子喷了满脸:“妈的,一天到晚净添乱!拿你们几坛破酒,真当是给了你们天大的脸!”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青年听到这边的动静,搓着手快步赶来。
当他看清清檀手中食盒,脸色一变,慌忙从口袋中摸出几块碎银,和一个拳头大的小酒壶,双手捧起,一并递上前去,点头哈腰的赔笑道:“军爷息怒!村里人没见过世面,给您添麻烦了!我替他赔罪,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计较!”
狼牙兵瞥了眼碎银和酒壶,这才缓和了面容,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笑道:“天恩小弟说的哪里话!你现在可是队副面前的红人,早知道是找你,我亲自去接多省事!”说罢揣起银钱和酒壶,狠狠瞪了清檀一眼。
待狼牙兵走远,焦天恩这才拉着清檀往湖边走,直到沿湖的枫树下,扫视一周,确认无人,咧了咧嘴放心道:“坐下说。”
两人相对而坐,清檀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看他年纪似乎与自己相仿,只是眉宇间满是饱经风霜的沧桑,破旧的农家衣裳外系着劳作工具,腰间黑色的狼牙令牌格外扎眼。
焦天恩在衣服上胡乱的蹭了蹭手上的泥,熟门熟路的打开食盒,将两碟野菜、一小壶酒和一碗尚有余温的鸡蛋羹一一摆好。
他指尖抚过碗边溅出的汁水,毫不犹豫舔进嘴里,仔细吮吸,眼神中满是珍惜。
全都摆妥当了,他一把抓起酒壶拔了塞子,凑近鼻尖猛嗅了口,咂巴了下嘴,终究是没舍得喝,盖好酒盖。
这才抬头看着清檀,递出酒壶,笑眯眯的问:“喝点吗?”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饮酒。”清檀摇头。
焦天恩上下打量他一番,将酒壶揣进衣襟口袋,问道:“之前没在村里见过你,怎么这时候到这里来?”
“我自少林下山历练,路过平顶村时,偶遇焦奶奶要送东西给你,见她年迈路险,便自告奋勇代劳。”清檀见他眼神平和,并无警惕,才缓缓开口。
“多谢。”焦天恩夹起一筷野菜送进嘴里,细细咀嚼,目光望向平顶村方向:“奶奶腿脚不好,走得慢,就算来了怕是也进不了营门。”
清檀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奇怪架子上,接着又看向更远处那口足能装下小马车的大缸,忍不住问道:“这口大缸是做什么的?他们要这么多酒何用?”
焦天恩并没有看他,依旧望着远方:“天一教要在这儿炼蛊尸,酒是引子。”
说罢又吃了口野菜,转头看着营地中央那个奇怪的建筑,努了努嘴道:“看到那祭台没?以前这里是红衣教的地界,用来供奉邪神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荒废了。狼牙带着天一教的人来建营,想要借蛊术控制士兵,将他们炼成不眠不休的战争机器。这些个酒都是给士兵们喝的,喝了酒就送去前线。”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清檀却心中惊骇,看着眼前满脸淡然的青年,强压下震惊,追问道:“你对我说这些,不怕我告密?”
焦天恩自嘲低笑,笑声里满是苦涩:“你从平顶村来,必然知道我做过什么,瞒你没用。况且你又能告给谁呢?我知道出卖村子是畜生,手段下作了些,但只有掌握权势,才能保护更多人!”
他攥紧拳头:“等我爬上去,站稳了,村子自然安全。既能守护大家,还能把这些狼牙全炼成怪物,何乐而不为!”
“那你可有想过,前线抵抗狼牙的战士怎么办?他们要面对的是怪物,不是人!”清檀往前倾身,皱眉反驳:“何况你又怎知,在掌权之前村子就不会出事?”
焦天恩低下头,沉默了良久,才咬牙道:“总得有人牺牲!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对的选择。”说罢大口往嘴里扒着野菜,嚼得又快又急。
清檀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十善业道经》言‘于诸众生,善念相待’,你却与恶同流合污,助纣为虐。恶业如滚雪球,今日造一分,来日生十分,最终可能连你想护的人,也会因这份恶业遭遇不测。以恶业为救赎,岂能长久啊!”
焦天恩却猛地抬头直直得盯着他的双眼,问道:“来日?若我们连今日都过不去和谈来日?屠刀当前,你说我又该如何?”
清檀缓缓坐回,沉默的看着他,心底翻江倒海。
身为习武之人,他尚且在战争中渺小无助,面对军队围攻、毒尸袭击,连保护身边人都难,更何况他?
无权无势得普通人,面对战争的残酷真的有选择吗?
就算换做是自己,真的有选择吗?
这身苦心钻研得绝学究竟有何用?佛法如何才能普渡众生?
焦天恩没再多言,只是低着头吃着野菜。
他嚼的很慢,小心的夹起不让汁水洒落,待他吃完野菜,捧起鸡蛋羹,脸上又重新露出柔和:“我奶奶做的鸡蛋羹是村中一绝!小时候闯祸挨揍,趴在床上起不来,奶奶就端着碗一口一口的喂我,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东西。小和尚,这鸡蛋羹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说罢狼吞虎咽,吃完还意犹未尽的用舌头舔了圈碗沿,一点残羹都没剩。
吃饱后,焦天恩依靠在树干上,望着湖面出神。
过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全对,愧对焦家先烈,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如此,至少能护住奶奶。只是......”
话音戛然而止,焦天恩突然浑身抽搐,双手捂着肚子,身体蜷成一团。
清檀连忙扶住他:“施主!你怎么了?焦天恩!”
白沫从焦天恩嘴角涌出,紧接着一口血沫喷出,他瘫伏在地,整个人缩成一团,身体剧烈颤抖,显然正承受着巨大得痛苦。
是中毒!
清檀慌张不知所措,抬手将内力渡入他体内,可焦天恩丹田空空,毫无武学根基,弘法打下去如同石沉大海,根本不起作用。
他手忙脚乱得翻找着随身口袋,但除了那封密信,别无他物。
短短片刻,焦天恩七窍开始渗血,泪混着血从眼角滑落,染红了衣襟。
清檀抱着他,眼睁睁看着他痛苦挣扎,却无计可施。
弥留之际,焦天恩艰难勾起嘴角,声音含糊破碎:“只是......再也不能......为她老人家......尽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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