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适二人找到的这间石室，约莫可同时容纳五六十人，但除了那张放着食物和木桶的石台外再没有任何日常用具，两人便倚着墙席地而坐，闭目休养。
四周静得人心里发慌，杨适调息到一半，忍不住睁开眼瞄了一眼身旁的人。只见方怀砚双眸紧闭，发丝有些凌乱地垂落在脸颊两侧，如玉般的脸庞上沾了些灰，却无损他的俊逸出尘。
怕被察觉，杨适没敢多看就别开了眼，视线在随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劲瘦的腰身上匆匆扫过。
虽说武功差了点，但方大哥的身材……脑子还是挺好使的！若是只有她一个人掉入地宫，想必无法走得如此顺利。
也不知道方大哥在门中是几等弟子，又是否认得那个讨厌鬼呢？
眼看念头越想越歪，杨适连忙甩甩脑袋，清空脑袋里纷扰的思绪，平心静气，耐住性子又运转了一个大周天，将这几日的见识与收获化为己用，这才神清气爽的收了功。
地宫中不见天日，无法判断具体的时辰，她和师姐是巳时来的神剑台，加上在地宫花费的时间，现在应当是申时前后。
石台上有几个油纸包和木桶，分别储存了干粮和清水，水质清澈，余量充足，应当是刚补充过不久。
按这吃食的份量，保障他们二人安稳度过七日是绰绰有余了。
但，真的要在这间石头屋子里待上几天几夜吗？
杨适看了看石头大门，想起那一**惊险刺激的机关陷阱，竟有几分恋恋不舍。
罢了罢了，她现在可不是孤身一人，万一连累了方大哥，她要如何向方老交代呢？杨适，你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稳重了！
杨适在心底暗暗为自己打气，希望看在她长大了的面子上，师姐能少训斥她两句就好啦！
……
看着一地木屑，方怀砚脸色古怪，“杨师妹，你这是在……？”
“方大哥，你醒啦！”杨适手腕一翻，露出一截木质长棍，她嘿嘿一笑，“你看这像什么？”
方怀砚看看她，又看看那被削得坑坑洼洼的长棍，一个荒诞又极具真实性的想法浮上脑海。
他顿了顿，迟疑地抛出自己的答案：“莫非是……笛子？”
“方大哥，你好聪明啊！”杨适真情实意地夸赞，随后为自己的小伙伴解释起来，“你的笛子不是落在上面了嘛，所以我就想给你先做一个凑合用，喏，你看，我的手艺是不是还可以？”
看似很好说话实际上却对自己用物十分龟毛计较的花谷大弟子：……
面对杨适发亮的双眸和一片好心，方怀砚只得由衷地违心道：“师妹真是心灵手巧，几乎与我原先的笛子如出一辙！”
这话一说，尽管杨适原本就有几分邀功和显摆的心思，现在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得到肯定，她越发卖力地雕刻起来，那把一看就不是凡品的软剑如今沦为寻常刻刀，沉闷寂静的石室里，一道道粼粼剑光此起彼伏，叫人眼花缭乱，伴随着一刻也没有停歇的刨木声，木屑漫天纷飞，落满了杨适的发梢和衣摆。
方怀砚再次由衷地感到后悔。
看着杨适手中形状奇怪、越发消瘦的木笛，他叹口气走过去，轻轻一拍杨适的肩，待杨适停下动作疑惑地望向他后，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杨适依样，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却摸到一手粗糙的木花。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声，不由分说地将软件和木笛塞进方怀砚手里，“方大哥，你帮我拿一会！”
说完，就火急火燎地蹿去装有清水的木桶前，就着水面整理头发去了。
目的达到，方怀砚心里松口气，他扫了眼木桶的数量，果不其然，比来时少了一个，便对这木笛材料的来源有了底。
思索再三，他没有拆新的木板，只对着半成品木笛吹了口气，拂去表面的木花碎屑，拿着软剑一点点为木笛正型细化、掏空打孔。
石壁上的烛火静静燃烧，跳跃的火光中倒映出两道身影，一人梳发，一人刻笛，竟有种莫名的温情。
方怀砚做这些已是得心应手，没多久便雕了个七七八八。
看杨适还在梳理，他在一旁挑了几块边角木料，挽起宽大的衣袖，认真地雕琢起来。
雕完轮廓，他取一小片木花放在烛火上燎烧，待烧成漆黑的炭后，刮取些许，为几只木雕点了睛。
几只活灵活现、憨态可掬的小鸟雀瞬间活了过来，并排着立在石台上，那神态，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嫩绿鲜活的树梢，正彼此窃窃私语，讨论哪里能吃到新鲜的谷子。
方怀砚离了远些，摸着下巴打量，唔，有些时日没做这些东西了，手艺都生疏了不少。
这还是他之前为蹲守马匪，乔庄成木匠学徒时从老木匠那里学得的。将马匪斩获离去时，老木匠还怪舍不得他的呢，直夸他是个好苗子。
他这边还沉浸在回忆中，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喊道：“方大哥，你过来看看！”
方怀砚回过神，心下一紧，手中将软剑握得更紧，三步做两步上前道：“怎么了？”
“你看此处。”
杨适指着水桶一旁的地上，犹疑道：“方大哥，你看这里的印记，是否有些蹊跷？”
方怀砚蹲了下来，用指腹沾取些许灰尘，端详片刻，像是发现了什么，又在地上摸索了一阵，这才直起身，紧皱眉头道：“不错，如果我们没猜错，这里……应该还放过别的东西。”
“看这灰尘的印记，应当是有人取走了什么，又特意做了遮掩。看来除了我们，这地宫里还有其他不速之客。”
杨适迫不及待道：“方大哥，你说会不会是盗走神剑的人？他也是从神剑台逃走，所以才会消失得毫无痕迹！”
二人对视一眼，没等杨适提出自己的大胆计划，方怀砚果断道：“既然已经有人来过，此地便不能久留了，明天一早，我们另寻去处。”
杨适一口应下：“好！”
说完，石室内陷入沉默，杨适有些不自在，错开眼神，便看见了那一排排木雕的小鸟。咦了一声，她走过去蹲下，手放在膝盖上，好奇地歪头打量。
就着水桶，方怀砚眼疾手快地捋好头发，咳了一声，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忐忑道：“师妹，闲来无事，我雕了几只小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还记得初到扬州时，他下意识跟着师姐妹二人到了街市，见她们买了雕着小鸟的木簪，这才灵机一动雕了小鸟。
惭愧惭愧，实非君子所为。
“方、方大哥，你的意思是，这些是你雕的，送给我的？”杨适恨不得把舌头打结的自己打晕，好丢人。她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耳根，小声回道，“我很喜欢，谢谢你，方大哥。”
说完，她抱起一排小鸟，坐回方才打坐调息的地方，摸着小鸟粗糙却灵动的身体，她面上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容。
方怀砚也红了脸，把软剑放在杨情一臂左右的距离后，便拿着笛子坐到另一旁，熟悉新武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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