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薇没有停,继续数落着他的“家底”:
“还有,你刚玩惊羽诀的时候,非要耍帅练‘大轻功’,结果在唐家堡那个悬崖上摔死了十八次,最后还是我把你拉起来的。你当时在队伍频道里哭着说这辈子再也不玩唐门了,还闹唤谁说出去谁是小狗。”
“另外,”林雪薇顿了顿,看着他已经僵硬了的脸,“你其实特别怕黑,每次打荻花洞窟,你都要别人走前面,从不打头阵,理由永远是‘我在后面掩护’。”
陈宇飞张大了嘴巴,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林雪薇。
这些事……
捐钱那件事,他做得极其隐秘,真的只有那天晚上喝醉了还和亲友们去大战,不小心说秃噜了。他还特意嘱咐雪里寻梅她们,不要再和别人说。
摔死十八次这种丢人的黑历史,更是只有当时在场的奶花知道。
至于怕黑……也是只有极少的游戏亲友知道。
“你……你真的是……”陈宇飞的声音在颤抖,嘴唇哆嗦着。
“小梅花?”他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个曾经无比亲切的称呼,随即又觉得无比羞耻。
让昔日的战友,看到自己如今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比杀了他还难受。
“是我。”林雪薇走近了一步,向他伸出手,掌心向上,“现在信了吗?”
陈宇飞没有去握那只手。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污泥、散发着恶臭的裤子,又看了看林雪薇那只白净纤细、在路灯下泛着光的手。
那是云泥之别。
“信了又怎么样……”他喃喃自语,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鼻音,“你怎么找到我的?别又拿那个什么系统来忽悠我。”
林雪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了实话,是你自己不信。这世界上解释不通的事情多了去了,就像我也解释不通,为什么曾经不可一世的陈大少爷,会变成这副德行。”
“呵……”陈宇飞苦笑一声,显然还是把“系统”当成了某种黑科技或者是她的托词,但他也不想追问了。
重要的是,他完了。
“你走吧。”陈宇飞把脸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别管我。我现在就是一滩烂泥,谁沾上谁倒霉。刚才那帮人你也看见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你一个女孩子,赶紧走,哪来回哪去吧。”
“那你呢?”
“我?”陈宇飞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死寂的绝望,“我就在这儿待着。或者换个地方待着。反正……也没人救得了我。几千万的债,商业诈骗的罪名,全家人的唾弃……呵呵,我这辈子已经毁了,彻底毁了。”
林雪薇看着他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那股在酒吧里强行压下去的火气,再一次“蹭”地冒了上来。
这就是她不远千里、冒着危险来救的人?
这就是那个在游戏里意气风发、喊着“唐门弟子从不退缩”的大少爷?
“陈宇飞。”林雪薇的声音冷了下来。
陈宇飞没动。
“你给我抬起头来!”林雪薇突然爆发了,声音高得吓人,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
陈宇飞被吓了一跳,茫然地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痕。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林雪薇指着他的鼻子,眼眶有些发红,那是被气的,也是被急的,“我连夜坐飞机赶过来,在酒吧里拿酒瓶跟流氓拼命,差点就把自己搭进去了!你现在跟我说让我走?让我别管你?”
“我……”陈宇飞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林雪薇打断。
“我来之前,确实没想到你会这么烂。”林雪薇的眼睛在黑夜里也亮得惊人,那目光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身上,“我以为就算输了,就算被骗了,那个骄傲的‘唐门小木桩’至少骨头还是硬的!结果呢?被人踩在泥里灌脏酒,像条狗一样等着被人施舍或者打死!”
陈宇飞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羞愤欲死,拳头死死地攥紧,指甲掐进了肉里。
“是!我是烂!我是废物!”他终于忍不住了,嘶吼着,眼泪混着脸上的脏污流下来,冲刷出一道道可笑的痕迹,“那我能怎么办?!我家没了!我爸不认我!我女朋友是骗子!我什么都没了!我拿什么跟他们斗?!”
“拿你的命!”林雪薇毫不退让地吼回去,气势逼人,“只要你还没死,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翻盘?拿什么翻?拿头撞墙吗?”陈宇飞崩溃地大哭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所有的委屈和绝望在这一刻决堤。
林雪薇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
光靠嘴骂,骂不醒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她需要给他一点“希望”,一点超越现实的震撼,一点能击碎他绝望外壳的东西。
系统,该出来干活了。
“陈宇飞,看着我。”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陈宇飞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你说你什么都没了,那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选唐门吗?”
林雪薇在心里默念:
【系统,启动‘场景具现·微缩版’。目标:陈宇飞的精神世界】
下一秒,陈宇飞愣住了。
巷子还是那个巷子,垃圾桶还是那个垃圾桶。
但是在他的视野里,周围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
一阵风吹过。
那风不再带着酸臭味,而是一股清冽的、带着竹叶清香的山风,瞬间吹散了所有的污秽。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翠绿欲滴的竹海,正沿着巷子斑驳的墙壁疯狂蔓延开来。竹叶沙沙作响,掩盖了远处城市的喧嚣。
那不是幻觉,那是刻在他若干年前记忆最深处的画面——唐家堡的问道坡。
“这是……”陈宇飞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机括转动声。
“咔嚓、咔嚓”。
那是千机匣上膛的声音,清脆,冰冷,充满了杀伐决断的暴力。
一个半透明的虚影,缓缓浮现在林雪薇身后。
那是一个身穿深蓝色劲装、脸上戴着半张银色面具的唐门成男角色。他手持千机匣,身后背着巨大的机关翼,衣摆随风猎猎作响,眼神锐利如鹰,正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陈宇飞。
那是……他在游戏里的角色,“唐门小木桩”。
那是曾经最骄傲、最不可一世、也最讲义气的他自己。
“唐门弟子,身在黑暗,心向光明。”林雪薇的声音仿佛和那个虚影重叠在了一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你是在阴沟里,但谁规定阴沟里不能开出花来?谁规定输了一次,就要把命也输掉?”
那个虚影缓缓抬起千机匣,指向了巷子出口的方向,那里有一盏昏黄的路灯。
仿佛在告诉他:路,就在那里。杀出去。
幻象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便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夜风中。
但那股竹叶的清香,和机括转动的声音,却像烙印一样死死地刻在了陈宇飞的脑海里,震得他头皮发麻。
他呆呆地看着林雪薇,嘴唇颤抖,“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我眼花了?”
“那是还没死的你。”林雪薇脸色有些苍白,“陈宇飞,眼睁睁看着旧日亲友走向死亡,任何良心未泯的人都做不到。我既然管了,就要管到底。”
她再次伸出手,目光坚定得让人无法拒绝:“站起来。我带你走。”
陈宇飞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刚刚幻象消失的地方。
那种震撼感还在血液里激荡。
“你……真的有系统?”他喃喃问道。
林雪薇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陈宇飞突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泪光。他伸出那只满是污泥、血迹和呕吐物残渣的手,紧紧地、死死地握住了林雪薇的手。
借着她的力道,他咬着牙,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腿很软,身体很痛,胃里还在抽搐。
但他的脊梁骨,似乎在这一刻,伴随着那声幻听般的机括声,被重新接上了。
“去哪?”他声音嘶哑,却不再迷茫。
林雪薇嫌弃地看了一眼他身上那件散发着馊味的衬衫,又看了看他那鸡窝一样的头发,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第一件事,”她转过身,扶着他沉重的身体往巷子外走去,“把你这一身洗干净。想要翻盘,先得像个人样。”
两人相互搀扶着,一步步向巷子外走去。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是这满巷杂乱中唯一的秩序,坚定地指向外面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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