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我的闺女啊!”
杨珩与哪吒才走到警局大门外,就听见一阵凄厉的哭喊声。
“怎么回事?”杨珩皱眉问。
“杨哥。”一个短发女警咚咚咚跑过来,低声道:“是曹晚的母亲,来闹了一个钟头了,偏说她女儿是被人害死的,怎么劝也不听。”
“劝什么?案子还没结,谁敢说死者一定是自杀?”杨珩抬手敲到小女警的头上,“徐清,警服还没穿热呢,谁教的你这样想当然?是我吗?”
“杨哥我错了。”徐清抱着头,眼睛瞬间红了一圈,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跑走了。
“新来的实习生,没规矩。”察觉到哪吒投来的略带探究的眼神,杨珩随口解释一句。
“嗯。”哪吒点点头算作回应,默默上前去扶跪趴在地上的女人。
他的眼睛这些年越发不好了,只能隐约看出眼前是个中年母亲,可那遍布创伤的,混浊的灵魂却清晰可见。
是个可怜人,哪吒轻轻叹了口气。
女人哭得红肿的眼睛一时看不清东西,察觉到有人来扶自己,只当是警局的警察,忙一把抓住人手腕,不住道:“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女儿不是自杀的,她一定不是自杀的!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找出那个凶手,还我女儿一个公道啊!”
哪吒抿着唇不说话,他不是警察,没法告诉她这将会被定性为什么案件。
“阿姨。”是杨珩的声音,“这案子还有许多疑点,我们正在查,请相信人民警察,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公正的答案。”
哪吒不由地偏头看向杨珩,他没见过杨珩办案的样子,就短短几次的相处来看,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大多恶劣散漫,但哪吒心里知道,那是表象,这人芯子里并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是是黑是白……还有待考证。
“阿姨,我扶您去里头坐吧,哭了这么久,可不好看了。”杨珩眨眨眼,一双桃花眼常含着笑,逗得人愁苦的脸上也露出丝笑意。
嗯,还风流,哪吒如是想。
“你去让张局把这案子划到你这来。”哪吒说话时语言简洁,隐隐带着些身处高位的命令意味。
杨珩诧异地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支着头看他:“你没毛病吧?张局是我爸么?我去叫他划给我他就划给我?他就是我爸,也没有老子听儿子的吧?”
哪吒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压下心中不耐解释道:“你就说是我说的。”
杨珩默不作声地看了人半晌,忽然凑到哪吒跟前,嘴唇快要亲到人耳垂,轻声吐气:“原来你才是张局的爸爸。”
“啪”得一声,杨珩被哪吒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打得推后两步,也不恼,扯起一抹笑走了,走廊里,杨珩抬起食指抵到鼻尖,喃喃道:“是莲花香啊。”
哪吒独自坐在杨珩办公室里,低垂着头想事情。
杨珩说见到曹晚面部肿胀,是溺死相,那天曹晚摔在陈祈生面前,尸体已经血肉模糊了,可溺死的人怎么会跳楼呢?曹晚尸身的模样也变了,如果是被人溺死抛尸,法医一眼便能看出来,再加上那个时空错乱的房间……是个善会变幻迷惑的怪物。如此看来,警局的人查出来的线索都不可信了,他得自己重新摸一遍曹晚的人际关系网。
哪吒的两个丸子被弹了弹,杨珩已经从张局那回来了。
“先去吃饭。”杨珩意犹未尽地又戳了戳那两个丸子,言语中带了些嫌弃,“你个大小伙子,长得像个姑娘,还留长发学人家扎什么辫子,啧。”
哪吒冲他勾了勾手,等杨珩试探地把头伸过来,才冷冷道:“关你屁事。”
“……”
警局附近的小炒店里,杨珩看着眼前人安安静静吃饭的模样,有些无趣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他想看看视力不好的人吃饭会不会真的吃到鼻子里,很显然,结果让他有些失望。
哪吒不理会他那些小动作,把嘴里的东西慢慢吞下去,又仔仔细细擦干净嘴和手,才道:“一会去曹晚公司,查查她的人际关系情况。”
杨珩顿了顿,也不问为什么,只说:“行,之前他们查的我也不放心,不如咱们再去跑一趟。”
一个事必躬亲的副支队长,哪吒想。
半个小时后,两人就站在了国际中心的大厦下,杨珩仰头看这高楼,不由感叹:“资本家的生活真是让人嫉妒。”
“你们做警察的没钱么?”
“就那样吧,每月拿些死工资,出外勤加班都是常事,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也就够勉强生活。”
“唔。”哪吒不清楚杨珩的家庭情况,也不多问。
两个人坐着电梯上了五楼。
“503,就是这了。”
这是个央企集团下专门做旅游业的公司,规模不大,但是待遇不错,杨珩之前让人来调查过,情况大致已经了解了。
杨珩没穿警服,前台以为是之前约见的客户,客气地请人坐下,倒了茶,问起两人是哪个公司的。
杨珩摆了摆手,道:“我们是曹晚的亲戚,来拿她留在这的东西。”
来招待的小妹脸色变了变,只说:“行,你们跟我来吧。”
杨珩意外地挑了挑眉,曹晚的遗物应该早被警局收走了,他只是借个由头来探探消息,没想到东西居然还在。
跟哪吒对视一眼,两人跟了上去。
“小曹也才来没多久,这毯子,咖啡罐,这些,你们都拿走就行。”
“这么大的水杯?”哪吒忽然开口。
那应该不能叫杯子了,是个能灌五升水的水壶。
“呃,对,小曹前阵子忽然买了个这样的水壶,说是总觉着口渴。我当时还说呢,这么大水壶,她背着也不嫌累。”
“她一天真喝这么多水么?”哪吒追问。
“是啊,不止呢,我看她,一天要去水房接两三回,回回都是一大壶。”
“唔。”哪吒若有所思地掂了掂那水壶,没有问题,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水壶。
两人又试探性地问了些有的没的,直到把人问烦了,被不客气地要求离开。
杨珩和哪吒两个人眨巴着眼互相看了看,正巧这时杨珩手机响了,里头人道:“杨哥,监控已经全部调完了,您回来看看吧。”
“行,就来。”
杨珩挂了电话,偏头问哪吒:“怎么着小店长,我先把你送回去?”
“可以。”
“……”杨珩仗着面前人眼神不好,当面就翻了个白眼,还给你可以上了。
杨珩开着车把哪吒送到店门口。
“哥!你终于回来了!陈祈安欺负我……”话音未落,那声音像被掐了喉咙,戛然而止。
杨珩坐在车上侧头看去,是个染了一头白毛的小胖子,十五六岁的模样,只是这会嘴长得老大,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杨珩皱了皱眉,拉上车窗挡住外头窥视的目光,一踩油门走了。
哪吒拉着哮天进店,哮天回了神,就使劲拽着哪吒的胳膊,激动地说话都打结巴:“他,他,他太像了!哥,他真的像!”
哪吒却镇定自若地坐在檀木桌后,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
“激动什么,像的人又不只他一个。”
“也是哦。”哮天又失落地垂下头,想了想,又不死心道:“可是,他不太一样……嗯……他不是看起来像,是……是……”声音越来越小,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像了。
哪吒端起茶杯喝水,却突然呛了一口,扶着桌子低低地咳嗽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杨戬,那是一张自己在心里描摹了无数遍的,仿佛被女娲精雕细琢过的脸,凤目明亮,长睫如扇……可哪吒在人间呆了近千年了,与杨戬相似的面容见过不知凡几,那都不是他。
哪吒兜兜转转,带着哮天犬一直在找杨戬的转世,可凡人寿数有限,有时甚至并不能寿终正寝。他离杨戬最近的一次,是等他得了消息,风尘仆仆地赶到那时,被人告知他要找的人两年前便已过世了。
而这个杨珩,哪吒苦笑一声,应当不是,他没有看到属于杨戬的魂魄。
一颗心仿佛泡在了药罐子里,苦得连渗出来的水都是涩的,哪吒这一咳便仿佛停不下来了,一声重过一声,直到有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祖宗,你这又是什么毛病,眼睛不好还到处乱跑啊,要是被车撞了你连人车牌号都看不见。”陈祈生从啪啪拍着哪吒后背,帮他顺着气儿。
“天啊,天啊。”哪吒不知道陈祈安忽然哀叹什么,直到听见哮天骂骂咧咧的回应,才意识到他是在叫人。
“天啊,去给我再倒杯水来。”
哮天一张脸皱巴巴地拧起来,躲到哪吒身后,硬气地挺了挺胸:“我哥回来了,你还想欺负我!”
又絮絮叨叨向哪吒告状:“哥,陈祈安欺负我,他一直叫我给他倒水,一直倒一直倒,最可气的就是他还不喝!”
“我喝了!”陈祈安反驳。
“你喝个屁!你喝那么多水,不要跑厕所的吗?你肯定是偷偷倒掉了,你就是有意欺负我的!”哮天气哼哼,一头白毛似乎都炸起来了。
“你也觉得很渴吗?”哪吒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个人闹,这会忽然问。
“是啊,我真的很渴,我从昨天到现在,喝了不知道几大壶水了,不是有意欺负小天的。”陈祈安可怜巴巴。
哪吒都快忘了,前几天就看见陈祈安气息不对,被自己打断带到店里来,拖延了几天,这会该是发作的时候了。只是陈祈安的话让他想起今天听到的关于曹晚的消息,不知道有没有相通之处。
杨珩开着他那辆用了许多年的老爷车,一路风驰电掣回到警局,等在调度室的是个看着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高鼻深目,眼睛是浅浅的棕色,带着几分异域的风情。
裴昀是技侦部门的主任,有四分之一俄罗斯人的血统,表现在外面就是鼻梁高挺,肤色冷白,熬了一个大夜后宽宽的双眼皮褶了好几层,疲惫地揉着眉心。裴昀年纪比杨珩略大几岁,只是跟着大家叫哥叫惯了,杨珩也无所谓这些称呼,就这么一直叫到现在。
看见杨珩来了,裴昀调出监控,快速拨到提前标记好的时间点,开口道:“曹晚这个人,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每天早九晚五上下班,这些天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但是这一段,你来看,我觉得有些奇怪。”
杨珩凑上前凝神观察,那是一段曹晚骑车的录像,只是在通过一段路口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急刹车动作,监控甚至模糊地拍出了曹晚脸上惊恐的表情。但是前面什么都没有,她为什么突然刹车?如果此刻陈祈生在旁边,一定能想起他前几天就是在经过这段路口时,看见的三个手牵着手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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