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大学辛意然常来,头一次发现这个巷子里有个小咖啡馆。
店里有几只猫,其中一只轻车熟路地跳上周雅的腿,趴下了。
“原来你家在这附近。”
“你又为什么来?”
“我爱人在这任教。”
式凉修完学业留校,听说一般六年只够获得准入的从业资格,但式凉的程度、他在做的事好像并不基础,前不久还当上了副教授,忙医疗改革什么的。
辛意然最烦教课,有时不能不去国科大上几节课,谁能把这个改革了?
“爱人……”
周雅笑吟吟地摸着猫。
他俩曾因某个跨界合作项目短暂接触了一段时间。
她知道辛意然是双性恋,有忘不掉的人,还是追求他。
他也一度想跟她试试,重启自己。
简单吃了几顿饭就结束了,今天一见:“你不一样了。”
辛意然笑笑,看了眼时间,式凉应该下班了。
“未来我们还会经常见的。”
“不,我不想。”
“上次你能拒绝,是时候好,现在什么局势?”
她是军委的,敢说这话必然有根据。
“西北边境的冲突那么严重……”
周雅眼神不太赞同,但也没说更多。
“多事之秋,为国家做贡献——”
辛意然不爱听,扭头向窗,正逢式凉走过。
周雅放了猫,跟辛意然一同瞅着他进店。他点了咖啡,拿到就要走了。
她看过翁阳照片,不太确定地问:“那是你爱人?”
辛意然拍桌而起,冲他背影喊:“你都不吃醋吗!”
式凉跟他做了个手势,推开店门,把咖啡给街对面车上的一个人。
周雅都有点替他尴尬了。
辛意然就要过去,式凉回来,把他拉回座位,握着他的手没松开。
“车上是我老师,年岁大了。”
“岁数大了下午六点喝咖啡,也不怕睡不着觉。”辛意然嘀嘀咕咕。
周雅表情微妙。
她八年前接触的辛意然没这么幼稚,给人的感觉倒有点像他爱人。
“你看他干嘛?”她扫视式凉的目光令辛意然警觉,用手挡式凉脸,“没什么好看的。”
“这就走。”她掩饰住诧异和嫌弃,“尽早接受现实吧,期待与你共事。”
辛意然不吭声。
回去的车上式凉问起她,演着吃醋的样子。
辛意然知道他是演的也受用。
一到家,式凉再生气地将他扛到卧室扔到床上,辛意然非常来劲儿地挣扎反抗。
完事了。
式凉抱他去浴室。
“单纯升级外骨骼我还是挺想做的,但是一想到要应用到军事上,我就后悔最初选了那个方向。”
浅浅的回声回荡着,浴缸里的水保持着恒温,辛意然坐在式凉腿间,靠在他身上不舍得起来。
“推脱不过就同意吧。”
“嗯,军事强大国家稳定并非不好,我父母肯定支持。”
纱帘后的磨砂窗窗缝透出丝丝寒气。
辛意然忽然想到小时候,被接到国家秘密基地过年的那个冬天,条件艰苦,难抵严寒,窗上大片的冰花,父母呵着白雾的脸。
“今年去我父母家过年吗?往年不是他们没空,就是咱俩没空,迄今还没能正式吃顿饭。”
“能一起过年当然好。他们喜欢什么?”
“我。所以你得更爱我。”
式凉笑着敲了下他额头。
辛意然老家就是那座他上小中高的城市。
市中心保留的老街,独门独户的平房,改进了取暖设施,冬天比楼房还舒适。
跟着扫雪车开到院外,停车,贴着对联和福字的实木院门一早是敞着的。
院中有葡萄架,雪扫在墙边,几乎把墙盖住了。
辛父辛母听到动静便迎了出来,把人让进屋里,放下礼物。
田螺2号端上热腾腾的饭菜。
今天第一次见,他们对式凉很是礼貌亲切。
老两口实在怕了辛意然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几年他回来儿子才又生龙活虎起来,而无论耳闻还是眼见,他看起来都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就算他们看他不顺眼,生活也是两个年轻人的,当下要做的是一起和美地过好这个年。
工作不太能细聊,便聊一些个人情况,他们无意深问,却没能绕过孩子。
“至少领养一个。”
如今机器人这么发达,他们不担心辛意然晚年没人伺候,就是喜欢孩子。
老了就会喜欢孩子?反正辛意然现在不喜欢:“多一个人分走翁阳注意,我难受。”
“都三十五岁的人了,不能这样。”
“孩子打搅我们性生活。”
“……”
式凉觉得他们往后都不会再提这茬了。
中午要去辛意然大伯那给他做寿。
辛家不大走亲戚。
过年这些天没什么人来,来也是坐坐就走了。
大伯前年丧妻,儿子早年夭折,朋友不是天各一方就是天人永隔,他的七十大寿只请弟弟一家来吃个便饭。
蛋糕是买了,可是几个老人吃不成。
辛意然和式凉吃着蛋糕,他们在拉家常、追忆过去,还说起辛意然名字的由来。
“意然的名字是伯公取的。”辛母说。
“不,不是伯公。”辛父说,“我记得伯公说过,是他一个朋友取的。”
“我也记得,他那朋友是个对我国文化很有研究的外国人,英年早逝。”大伯说,“伯公长寿得吓人,然而无后。如今咱老辛家要彻底绝后了。”
“伯公经历过二战,家族最早出国留学的人。”辛母转移话题,“他逝世不久意然就出生了。”
大伯:“人生诡谲,意然有孩子那天,可能我也就死了。”
“大过年的,别说不吉利的话。”
……
从大伯家回来天色尚早。
一直被催生,辛意然大感不悦,先回房间了,式凉陪他们聊天。
给他们把脉,身体都还健康,有些难以避免的慢性疾病。
入夜,辛意然带他到自己小时候的房间。
充满寂寞回忆,毫无归属感的房间。
“我变大了,它变小了。”
书架上有些连环画,床头有几个卡通人物的塑料玩具和贴纸,只有这些痕迹。
辛意然反锁了门,推着式凉坐到床上。
式凉抓住他扒自己裤子的手。
他轻咬式凉指节:“我好喜欢你禁欲的样子,有种渎神的刺激。”
“……”
式凉也想尽量满足他,但当下实在不合适。
“会被听到。”
“放心听不到。就算听到了,别小瞧家长装聋作哑的功夫。”
辛意然用膝盖去蹭式凉,被格开。
“在这儿不行。”
辛意然定定凝视他一阵儿。
见他意态坚决,辛意然甩开了他的手,推开窗大喊:“爸!妈!我工作出了很紧急的事,今晚就走!”说话间呛了风,咳嗽着回过脸,“这儿不行,那除这儿以外的地方都行了?”
白炽灯将门前雪堆照成暖橙色,雪下的街面一片乌黑。
老两口披着一张厚毯子站在院门前。
辛意然坐进驾驶室,盯向扶着他车门的式凉。
“我在这儿陪爸妈。”式凉将车门给他关上,“你处理好工作就回家休息吧,不用来接我,明天我自己回去。”
“你——”辛意然瞪他,又看了眼父母。“你也跟我回去吧。”
辛父:“他跟我们一块挺好的。”
辛母:“这么仓促让他多留一晚。”
“路上小心,开慢点。”式凉说。
他们静静等待。
骑虎难下,被反将一军,辛意然只好发动车子。
待他开远,老两口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这孩子从小就一身反骨,你越守礼他越起劲儿。”辛父说,“就该这样治他。”
辛母解释:“不是故意偷听,路过窗根不小心……”
式凉点点头。
所以说这儿不行。
辛意然开出几条街,停在一根电线杆下,趴在方向盘上想了好久。
手机响了几声。
“注意安全。”
“别生气了。”
“回来吧。”
他握紧手机。
下车,街上又落了层雪。
东西破碎会发出响声,雪不会。雪被踩实却有响声,从脚底传到耳里。
雪花飘在脸上,在呼吸之间消融。
他们好像忘关门前灯了。
墙不高,还有雪堆做缓冲,他没弄出太大动静就跳进院子,溜到窗根。
屋里黑黢黢的,看不出个所以。
那个没良心的就这么睡了?
窗一推就开了,辛意然夹风带雪地翻进去。
关好窗,脱下厚外套,猫着脚步靠近那张不大的床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像夜闯闺阁的登徒子。
刚爬上床就被反手抱住。
“你实在想做,就做吧。”
近在耳边的气声。辛意然在这片充斥着他的气息的黑暗中寻到他的鼻子,式凉张开嘴,噙住他那双柔软冰凉、略微干燥的双唇。
辛意然的舌头像缎带一样,柔缓地缠住他的;
温热湿软,带着一点牙膏的薄荷味。
在这种安抚的深吻中,辛意然有时会倒不开呼吸,他推了推式凉胸口。
“我控制不住……”
“嗯?”
辛意然总会为他这带着欲色的鼻音酥软,差点忘了要说什么。
“只有和你身体相连,我才感觉你和我在一起,你活着,你是我的。”
终究是那七年的缺失造成的。
不安刻进了骨子,反复用身体确认也难打消。
“我属于你,不会离开,需要我发誓吗?”
“怎么发?”
“有违此誓,就让我时时刻刻痛苦,生生世世孤独。”
“不行,这太狠了。”
“那你说。”
“有违此誓,你三年之内升不上正教授。”他伸出小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式凉勾住他手指:“一百年。”
辛意然笑着挤进他怀里,安定了下来。
式凉摩挲他的脸和脖子。
“好梦。”
次日一早,对自己出现在这里,辛意然解释:“昨晚刚走不远就有消息说问题解决了,我看熄灯了,就没吱声。”
老两口果然是装聋作哑的高手。
辛意然愣是没看出来他们已看透一切,还当自己圆谎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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