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单脚跳着,费力地将被阿曼达踩脏的床单被褥扯下来,换上干净的,这才精疲力尽地躺了回去。他连午饭也没吃——事实上也没得吃,阿曼达早跑得没影,就算她在,那个连火都不会生的小家伙也指望不上。
身体各处都在隐隐作痛,身心疲惫的感觉让他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傍晚时分,他被屋外一阵嘈杂的人声吵醒。一大群人围在他的小屋外,高声叫着他的名字。
他心头一紧,应了一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等等,我马上起来。”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连忙喊道:“不用不用!您别动!”话音未落,木门就被推开了。
一群人鱼贯涌入他这间不大的卧房,为首的,正是法兰老头的三个儿子——莫迪兄弟。
烬看着这阵仗:“……”
这是打上门来了?要把他堵在家里再揍一顿?
他绷紧了身体,准备应对可能的冲突。然而,没等他开口,莫迪脸上就堆起了满是歉意的笑容,语气尴尬:
“抱歉啊,烬先生…”
烬:“……?”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莫迪搓着手,继续说道:“是我们误会你了。”
误会?烬心里猛地一跳。第一个念头就是:阿曼达什么时候又结出了种子,控制住了莫迪一家?还是说……她跑去承认错误了?现在人被他们扣下了?!
就在这时,莫迪旁边一个蟒猴族的男人,一把将藏在身后的孩子拽了出来,厉声道:“小兔崽子,还不快给烬先生道歉!”
被推出来的男孩,正是那个被阿曼达喂下种子的“傀儡一号”罗伯特。此刻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还能看到清晰的皮带抽打过的痕迹,耷拉着脑袋,带着哭腔说:
“对…对不起,烬先生……我…我看阿曼达拿的夜光漆好玩,就…就借去恶作剧了…”
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又挨了他爹结实的一巴掌。
烬:“……”原来是这小子背锅啊。
“一点误会,解开就好。”
莫迪三兄弟听闻此言,更是连连道歉,态度近乎卑微,差点就要当场跪下,手里还捧着准备好的赔礼。
贝奇长老和药师也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药师手里拿着伤药,上前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势,帮他重新敷药包扎。烬想要下床去拿钱付药费,药师连忙摆手,示意莫迪家已经付过了。
长老也走上前,语气温和地安慰他,并表示这几天会安排家里多做一些饭菜,让人给他送过来,让他好好养伤。
烬看着眼前这群不久前还对他怒目而视、拳脚相向,此刻却满脸愧疚、殷勤关怀的村民,机械地一一回应着他们的道歉和好意。
“多谢长老费心。”
他麻木地维持着基本的礼节,跟这群成年人互相说着客套的场面话,看着他们小心翼翼赔着不是的模样,他只感觉一种荒诞感油然而生。
折腾了好一阵,众人才再次道歉后陆续离去,小屋重新恢复了安静。
罪魁祸首在人走之后没一会儿,就悄悄溜了回来。
卧室门口先是探出半个小脑袋,棕色的头发有点乱,金色的眼睛滴溜溜地往里瞄。见烬正捧着长老家送来的饭菜,靠坐在床上安静地吃着,她这才磨磨蹭蹭地挪了进来。
阿曼达站在床尾,看着烬,小脸上挤出一個讨好的、带着点试探的笑容:“嘻嘻。”
烬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感觉手里的碗有点烫手,一股想把饭菜直接扣在这熊孩子头上的冲动油然而生。
“回来了啊,”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吃吗?”
他用筷子指了指工作台上的东西——那是莫迪家送来的赔礼,里面有几包用芭蕉叶包着的糯米团子和蒸糕。
阿曼达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摇摇头:“吃饱啦!~”
烬点了点头,没再多问,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碗里:“嗯,洗洗睡吧。”
他继续低头吃饭,不再看她。
阿曼达见他情绪似乎稳定,没有要发作的样子,胆子又大了一点。她挨得更近些:
“烬不生气了吧?阿曼达帮你,帮你……找到真凶了!”她的小脸上带着一种“快夸我”的神情。
“……”
烬停止咀嚼,感觉刚吃下去的食物有点堵在喉咙口。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去洗澡吧。”
他怕自己再听这孩子多说一句,这顿饭就真的彻底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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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阿曼达就在她那显得有些拥挤的摇床里坐了起来。仅仅一夜,她的身形似乎又蹿高了一小截,伸腿时能明显感觉到空间的局促。
她低头,从摇床的缝隙和被褥里摸索出四颗小小的种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这是她昨晚睡着了之后开花结的,看来这半个月她没少“进食”。
收好种子,她悄悄扭头,望向烬睡觉的方向。
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他似乎还在熟睡,便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爬下摇床,赤着脚,像只小猫一样无声地挪到他的床边。
烬对她防备得紧,连睡觉都戴着那个严实的面具。她伸出小手,试探性地朝着他脑后面具的系带伸去。虽然她知道烬每次都会把绳结绑得异常牢固,但……万一呢?万一今天他疏忽了呢?
手伸到一半,面具孔洞下,那双红色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清醒得没有一丝睡意。与此同时,烬伸手攥向她的手腕。
阿曼达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缩回手,向后躲开步,脸上瞬间堆起无辜又讨好的笑容:“嘿嘿~”
烬侧过头,面具孔洞后的两只眼睛盯着她:“你想给我喂种子?”
阿曼达立刻摆出一副被冤枉的表情:“没有呀!~~阿曼达只是想看看你……”声音拖得长长的,听起来委屈极了。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阿曼达转身飞快地离开卧室,跑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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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养伤的第四天中午,屋外准时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
贝奇长老家的小儿子库布提着食盒,熟门熟路地推门进来。这位七十四岁的“年轻小伙”——以能活三四百岁的瓦斯塔亚蟒猴族标准来看,确实还算年轻——这几天负责给他送两餐饭,顺便带来村里的新鲜事。
“烬先生,今天感觉咋样?”库布把食盒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利落地拿出还温热的红薯稀饭和小菜,嘴里已经开始絮叨起来,“哎我跟你说啊,今天早上可出了件大事!”
烬端起那碗稠厚的红薯稀饭,刚拿起勺子,就听库布兴致勃勃地开了腔:
“莫迪!就莫迪那个大块头,今天早上在田里干着活呢,刚到田埂没多久,突然就肚子疼!哎呦那个疼啊,捂着肚子满地找地方想方便,结果刚爬上田埂,还没找着隐蔽地儿呢,‘噗——’直接就拉□□里了!”
烬舀了一勺稀饭,动作顿在了半空:“……”他看着碗里黄澄澄的红薯,忽然觉得这颜色有点刺眼。
库布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听者正在进食,绘声绘色地继续描述,语气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欢乐:
“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啊!【裤】【裆】那儿焦黄一片!田里头多少人都看见啦!莫迪捂着屁股,那是一路喷射着冲进旁边池塘里去的!我的天,塘里的水瞬间就浑了,一上午就死了三四十条鱼!全翻着白肚漂上来了!”
烬默默地把勺子放回了碗里,将碗推远了些:“塘主没让赔钱吗?”
“没,那池塘没主,”库布摆摆手,“就是以后大伙都不会去里头洗澡啊钓鱼了。”
他这才注意到烬没再动筷,“你咋不吃了?”
“……我缓缓,”烬靠在床头,语气有些虚弱,“刚起床,没什么胃口。”他实在无法在如此“有味道”的叙述下继续用餐。
库布“哦”了一声,注意力立刻又回到了他的八卦上,脸上重新绽放出压抑不住的笑容:“你知道莫迪这是咋回事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烬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库布,配合地问:“……不知道。”
库布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捶了好几下自己的大腿才勉强喘过气,深呼吸好几次,才断断续续地揭晓答案:
“莫迪家……莫迪家那个傻孩子!听说他爸便秘……就把……就把给家里牛吃的泻药粉……倒进莫迪每天早上喝的牛奶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可是给牛吃的量啊!!!”
烬沉默了片刻,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精彩。”
库布一边狂笑一边用力捶打着床沿,震得床板都微微作响:“啊……啊……我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烬默默地将自己那条受伤的腿往旁边挪了挪,远离库布的“攻击范围”。他等库布的笑声稍微平息,问道:“那莫迪是怎么知道,是他家孩子干的?”
库布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喘着气说:“药师说的嘛!他上门看诊,一检查就问莫迪,‘你怎么把给牛的泻药给吃了?’他家那傻孩子当时就在边上,愣头愣脑地接了一句,‘原来人不能吃吗?’”
“……”
真相,往往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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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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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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