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将军恨》成为爆款，每次演出落幕，阿曼达在后台总能收到一个精致的花篮。硕大的冬玫瑰与罕见的蓝星草交错，搭配着苍翠的蕨叶，在这严寒季节显得格外扎眼。
每个花篮的缎带上都系着张乳白卡纸，用炭黑色墨水写着署名：“凯伊斯·沃尔顿”。
阿曼达本身由植物孕育而生，再娇艳的花朵在她眼中也与路边的杂草无异。但她并不丢弃这些花篮，总是顺手将花和卡片一并带回驻地。
自从那次“婚约”风波后，她便一直挤在玛莎的女演员车厢里。此刻，她理直气壮地以“女士车厢太拥挤，花香太浓影响休息”为由，将这几个碍事的花篮统统塞进了烬的“舞台道具车”。
于是，烬车厢里靠窗的木柜上就摆了三个花篮，花香混着道具上木蜡的冷味，在狭小的空间里缠成一团。
大冬天的，银松城街头连耐寒的黑松都冻得枝叶发脆，却能搞到这么多新鲜鲜花做成花篮，还连着送，明眼人都能看出，阿曼达显然是被有钱的富商或有权势的贵族给盯上了。
烬每次整理道具时，都会顺手拿起卡纸看一眼，指尖划过“凯伊斯·沃尔顿”这行字，红眸里沉了沉，又把卡纸塞回花篮的缝隙里，没多言语，只是按习惯将木柜上的道具重新排列了四次，确保没有丝毫偏差。
入城第十二天，杜巴顿团长带着《将军恨》的几位主演——莱昂内尔、塞勒涅夫人和马尔科姆，去本地贵族凯伊斯·沃尔顿的府上进行私人演出。
这种贵族私人邀约的演出，报酬比剧院公演高两倍，还能搭上权贵的关系，是剧团重要的财源。其余人员要么放假去城里逛街，要么留在驻地收拾道具，准备演出结束后就撤离银松城。
出乎意料的是，邀请名单里特意加上了剧本作者阿曼达的名字。烬作为她的表兄兼监护人，自然也一同前往。
这位宴请他们的贵族凯伊斯·沃尔顿子爵，正是当日阿曼达在街上派发传单时，与她有过短暂交谈的那位中年男人。
马车在铺着青石板的路上走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停在一座雕花铁门外。
下车后才发现，凯伊斯·沃尔顿的私人宅邸面积大得惊人，庭院里种着修剪成几何形状的冬青树，雪落在枝叶上，像裹了层白霜。
会客厅是用米白色大理石砌成的，里面临时搭了个小型舞台，舞台两侧挂着绣着暗纹的深红色幕布，台下摆着十几张铺着白色桌布的圆桌，桌上放着银质餐具和水晶酒杯，贵族邀请来的生意伙伴、朋友、还有几位当地官员坐在桌旁。
众人一边端着酒杯品酒、用银叉叉起精致的点心吃，一边看着舞台上的表演，时不时交头接耳讨论剧情，或是趁着间隙谈些皮毛、染料的生意，笑声和交谈声混在一起，好不热闹。
阿曼达和烬还有杜巴顿团长被管家安排在角落的一张圆桌旁。
团长一坐下就没闲着，他揣着早就准备好的名片，秉持着“多结交些权贵多条人脉多门生意”的心思，理了理身上的绸缎外套，端着酒杯就往其他桌子的贵族身边凑，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嘴里说着“沃尔顿大人的宅邸真是气派”“您看刚才莱昂内尔的表演怎么样”之类的恭维话。
阿曼达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桌面，盯着盘子里的杏仁挞、水果布丁看了半天，也没拿起银叉，对这些人类眼中的美食和酒杯里琥珀色的果酒兴趣缺缺。
烬注意到她这些天确实很少碰普通食物，看来靠着剧团里源源不断的“情绪”供应，她并不缺少真正的“食粮”。
“什么时候能回去啊，”她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声音闷闷的，“无聊死了。”
烬端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和官员谈笑的凯伊斯??沃尔顿——那位贵族的目光时不时往阿曼达这边飘，嘴角的笑毫不掩饰。他声音平静：“还没进入正题呢。沃尔顿请我们来，不会只让我们看演出。”
阿曼达闻言，依旧看着舞台方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小巧的鼻尖轻轻吸了吸。从身旁烬身上传来的味道，比之前更浓了些。
【啊~果实还要多久才会成熟啊！】她无声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金色的眼底闪过渴望与……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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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伊斯·沃尔顿在会客厅里周旋了近半个小时，待跟几位官员谈完皮毛生意，才端着杯琥珀色的果酒，慢悠悠朝角落的圆桌走过来。
他刻意放慢脚步，目光落在阿曼达身上，嘴角挂着微笑，走到桌旁先朝烬点了点头，才转向阿曼达开口：“阿曼达小姐，希望我送的那些小花，还能入你的眼。”
阿曼达正托着下巴看舞台上的吉尔伯特耍弄小丑道具，闻言转过头，金眸直勾勾盯着凯伊斯，没有任何寒暄与迂回，直接问道：“你想和我□□？”
这话一出，凯伊斯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显然没料到这女孩会如此……直白。
“咳……”坐在旁边的烬原本正用指尖摩挲水杯边缘，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轻笑，随即端起桌上的水杯掩饰性地抿了一口。
凯伊斯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镇定，清了清嗓子，故作温和地打圆场：“哦，亲爱的阿曼达小姐真是直率。我只是觉得小姐派发传单时的模样很灵动，又听闻小姐参与了《将军恨》的剧本创作，十分欣赏小姐的才华，鲜花是美的象征，送花只是表达欣赏与善意罢了。”
阿曼达眨了眨眼，显然没听懂这绕弯子的客套话：“花是植物的生殖器，你送这个给我，不就是想跟我□□吗？为什么要扯才华、善意这些有的没的？”
子爵握拳抵在唇边，干咳了一声，决定跳过这个让他尴尬的话题。他话锋一转，开始抛出诱饵：
“小姐的剧本很有想法，我看了演出后，觉得小姐在戏剧上的潜力远超这个小剧团能承载的。如果你愿意留在银松城，我可以为你提供最好的条件，用我的财力和人脉培养你，让你成为艾欧尼亚最耀眼的剧作家……”
阿曼达歪着头，认真地听着，脸上似乎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你的意思是，跟着你，我要什么就有什么吗？”
凯伊斯见她似乎动了心，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放下酒杯点头：“当然，比这个只会在各地巡回的小小剧团，能给你的多太多了。”
“像城里的许愿池一样，投个硬币就能要到想要的东西？”阿曼达金色的眼睛眨了眨。
凯伊斯以为她心动了，笑容加深：“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当然。”
阿曼达突然伸手从盘子里拿起块杏仁挞，咬了一口，把剩下的半块随手扔在地上，抬起下巴，指向凯伊斯身后那名沉默的侍从：“我要他，跪下来，把这个吃掉。”
凯伊斯侧头瞥了侍从一眼。那侍从脸色发白，却不敢违抗，立刻双膝跪地，伸手捡起地上的杏仁挞，匆匆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阿曼达看着这一幕，咯咯地笑了起来，尖耳朵随着笑声轻轻晃动，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玩具。
凯伊斯也跟着笑了笑，仿佛刚才发生的只是无伤大雅的助兴节目：“怎么样，小姐开心吗？”
“开心！”阿曼达点头，笑容灿烂，“很不错。”
凯伊斯又说了几句“希望小姐好好考虑”“随时可以派人找我”的话，才端着酒杯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朝阿曼达递了个自以为深情的眼神。
宴会散场时已经擦黑，马车颠簸着回到剧团驻地。
阿曼达怀里抱着个锦盒，一回到驻地就直奔烬的舞台道具车，把锦盒放在床上打开——里面是条缀着珍珠与碎钻的发带，珍珠圆润，碎钻在油灯下闪着光，华贵又带着点少女的活泼。
阿曼达拿起发带绕在头上，转了个圈，又跑到正坐在工作台的烬身边，献宝似的站在他身后。
烬的目光通过面前镜子，扫过那条发带，眼神沉了沉，语气平淡：“贵族们惯用的手段，用些光鲜的东西勾引人。”
他想起母亲艾珂薇——当年母亲也是前途无量的戏剧新星，被父亲斯汀用金钱和“建造专属剧院”的空头许诺哄着放弃了事业，最后落得被抛弃的下场。
阿曼达歪头看着镜子里的烬：“诶？他要骗我吗？”
“骗倒没有。”烬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清单，指尖在纸上轻轻划过，“只是用钱和蜜糖，吸引天真无知、渴望一步登天的飞蛾罢了。”
阿曼达没再说话，从后面搂上了他的脖子，柔软的脸颊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耳廓：“烬，你讨厌他吗？”
烬感觉耳朵被她温热的呼吸弄得痒痒的，那痒意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悄无声息地窜下他的背脊，激起一阵隐秘的战栗。他握拳的手紧了紧：“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阿曼达却没松开手，反而往他耳边凑得更近，鼻尖蹭过他的耳垂，嗅了嗅他颈侧的气息，然后用带着蛊惑的声音说道：“那我们杀了他，好不好？”
烬抬起眼，目光落在对面车厢壁上的铜镜——镜中清晰映出他的脸，还有趴在他肩头的阿曼达。
她搂着他的脖子，金眸亮得惊人，发丝垂在他的脖颈间，像一丛带着甜香的荆棘，正缠绕着她认定的猎物。镜中的男人看着这一幕，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那笑带被点燃的、隐秘的兴奋。
阿曼达感觉到他的动作，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耳朵：“好看吗？”
烬的目光依旧落在镜中，声音低沉：“好看。”
阿曼达立刻不满地捏了捏他的下巴，让他的脸转了转：“我问的是我！”
烬终于转过头，红眸直视着她的眼睛：“我说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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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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