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是真的变了。
以前阿曼达凑上去亲近,他多少会有些抗拒,要么偏头躲开,要么轻轻推开她。
可从做了那场噩梦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变得主动,每日三餐雷打不动地“投喂”,还不许阿曼达离开他太远。
阿曼达想去城里疯玩,想去沙滩踩水,想去集市看新鲜玩意儿,他也不拦着,只是每次都有安排:
要么让三四个傀儡跟着,不远不近地护着;要么就自己亲自陪着,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
阿曼达对此倒没什么意见。伙食变好之后,她耍小性子的次数少了很多,人也乖顺了不少,有人跟着还能安心疯跑,不用怕跑丢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车厢里那张吊床,也被烬收了起来。现在,他们共享那张不算宽敞的床铺。
他不再佩戴那副隔绝亲吻的面具,坦然地将整张脸暴露在她面前。入睡时,他会主动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说是他搂着她,但更多时候,是被阿曼达缠过来搂着睡,毕竟阿曼达黏人的本事,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烬身上的“占有欲”浓得都快溢出来了,阿曼达闻着就觉得馋,晚上睡着睡着,口水就顺着嘴角淌下来,沾湿他的胳膊。
有好几次,阿曼达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脸颊湿乎乎的,抬手一抹发现是口水,也没多想,顺嘴就往烬身上凑,啃一口“宵夜”,啃完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这么一来,阿曼达开花的频率和数量都直线上升,耳鬓的花苞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床铺上时不时就能摸到几颗圆滚滚的种子。
烬把这些种子都仔细收好,专门去集市买了许多拳头大小的瓦罐。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趁着没人注意,跑到城外人迹罕至的角落,往瓦罐里放一颗种子,再把瓦罐深深埋进土里,压实了周围的泥土,还会做个不显眼的记号。
这天,车队在一个小镇停留补给,烬又带着阿曼达往镇外的树林走。他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装着瓦罐和种子,阿曼达跟在他身后,好奇地探头探脑。
看着烬蹲下身,把瓦罐埋进坑里,阿曼达终于忍不住问:“烬,你在做什么呀?”
“给你准备复活点。”烬头也没抬,手上的动作没停,把泥土拍得实实的。
阿曼达愣了一下,皱起小眉头:“……你这样说,我好慌呀。”
烬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解释道:
“每个城、镇、村,我们去过的地方,都在隐蔽处埋一个。如果你发生意外,而我又刚好不在你身边,我就能循着最近的种子找到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
“每到一个城镇,就在四个方向各埋一个。若你能安全长成婴儿落地,离城镇近,说不定会有人发现收养你;就算没人发现,你也能吸收自然魔法慢慢长大。”
阿曼达听完,眼睛一下子亮了,凑到他身边,仰头看着他:“烬你好聪明呀!”
烬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指尖温柔地蹭了蹭她发顶的小黄花:“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阿曼达乖乖点头,伸手拉住他的手,跟着他往树林深处走。
烬心里清楚,这些准备或许都是多余的,他也盼着永远用不上。可只要一想起那场噩梦,想起阿曼达化为灰烬的样子,他就不敢有半分侥幸。
多一个复活点,就多一分保障,多一分让她好好活着的底气。
哪怕这些瓦罐会永远埋在地下,永远不会被启用,他也愿意做。只要能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做再多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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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微光透过车厢缝隙钻进来时,烬先被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甜香惊醒。
这香气和阿曼达平时的淡香截然不同,烈得像酒,缠得像丝,一吸进肺里,眼前的景象就开始扭曲。
阿曼达的脸渐渐模糊,变成了贞德温柔的眉眼。
他立即将身前的人搂进怀里,另一只手飞快探向枕头下,冰凉的匕首瞬间出鞘,指尖绷得发紧:
“怎么了,阿曼达,有敌人?”
被他搂着的“贞德”左右环顾车厢,声音带着慌乱:“啊?在哪?!”
“贞德”就往他怀里缩得更紧,胸前明显丰满了一圈的柔软紧紧贴在他手臂上。
烬身体一僵,鼻尖萦绕的甜香稍稍散了些,神智清明了一瞬。他低头看着怀里那张脸,沉声道:“那你为什么使用‘魅惑’?”
“诶?!我有吗?”怀里的人抬起头,“我什么都没做呀!”
烬握着匕首的手松了松,皱起眉:“有,我看你是贞德的样子。”
“诶?!我有吗?”阿曼达自己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呀!”
她试图收敛,但那香气如同呼吸般自然流露,根本无法遏制。
她有些慌乱地看向烬,金色眼眸里满是无措。
烬眉头紧锁,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这不是她主动释放,那就是她身体成长到某个阶段后,自然觉醒且无法控制的被动能力。这意味着……
“待在车里,别出来。”他当机立断,将阿曼达按回床上,打开车厢门。
已经晚了。
清晨的营地刚刚苏醒,这浓郁异香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宁静。
距离车厢最近的护卫队长哈罗德正准备例行巡查,脚步刚迈出,便身躯一僵,眼神瞬间变得恍惚。
哈罗德平时最是沉稳,此刻却像失了魂,嘴里反复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字:“莉莉安……莉莉安……”
他步伐有些踉跄却又坚定地朝着车厢走来,手甚至无意识地伸向腰间的佩剑,似乎想要扫清通往“莉莉安”路上的一切障碍。
然而,哈罗德伸出一半的手停下了,身体晃了晃,脸上的痴迷渐渐褪去。
他是车队里唯一没被变成傀儡的人,精神力本就比常人强,挣扎了片刻,终于恢复了清明。
他停下脚步,甩了甩头,惊疑不定地看着站在车厢门口的烬,又瞥了一眼香气来源的车厢内部,额角渗出冷汗。
“我……”哈罗德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烬。
“抱歉,失态了。”他猛地后退一步,转身快步离开了。
烬关上车厢门,脸色阴沉。
暴露了。
哈罗德肯定察觉到了不对劲。
接下来的几天,营地表面看似平静,但暗流涌动。
阿曼达身上的香气依旧浓郁,虽没了最初的烈性,却依旧能让人下意识地对她产生亲近感。
哈罗德明显加强了戒备,他不再轻易靠近烬和阿曼达的车厢,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和众人说笑,目光时常带着审视,悄悄观察着剧团里的每一个人。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其他成员,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午饭时,他坐在莫德身边,状似无意地问:“莫德,你跟烬和阿曼达认识最久,你觉不觉得这俩孩子最近有点不一样?”
莫德正扒着饭,含糊道:“有啥不一样?不就是卡达对阿曼达更上心了吗?年轻人谈恋爱,正常!”
哈罗德又看向旁边的莉丝:“莉丝,你跟阿曼达一起时,她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做什么奇怪的事?”
莉丝想了想,笑道:“没有呀,阿曼达还是老样子,活泼得很。”
他又试探了几个护卫和演员,得到的答案都大同小异——大家都觉得阿曼达没什么异常,只是更招人喜欢了。
所有人的反应都自然得无可挑剔,仿佛哈罗德那天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觉。
他没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通过剧团成员的眼睛,经由阿曼达转述到了烬的耳朵里。
几天后的傍晚,营地中央的篝火熊熊燃烧,众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聊天,气氛热闹。
哈罗德心事重重地扒拉着碗里的炖菜,玛莎给每个人都端了碗汤:“来让让!泼头上了我不管啊!”
哈罗德往边上靠了靠,谢过玛莎,一直扒饭他也有点噎了,端起汤吹了吹便喝了下去。
当他喝下最后一口汤时,觉得喉咙一阵发紧,紧接着,腹部传来剧烈的绞痛,像是有无数把刀子在里面搅动。
“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沫。
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他。
哈罗德抬起头,看向对面正慢条斯理切割着面包的烬。
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他想怒吼,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响,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剧痛从腹腔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然后,他看到了更令他绝望的一幕——同桌吃饭的其他人,罗纳尔多、莉丝、莫德、奈吉……
他们同时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们没有任何惊讶或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他们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朝他围了过来。
原来……除了我……全是……
烬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仿佛刚刚欣赏完一出微不足道的餐后余兴节目。
剧烈的疼痛让哈罗德眼前发黑,他倒在地上,最后看到的,是烬起身走到阿曼达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转身离开了篝火旁,而围过来的众人,挡住了他最后的视线。
夜色渐浓,篝火的光芒映在每个人脸上,安静得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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