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那两只精灵是一国的王子与公主,幸好他们二人安然无恙,否则我无法交代。”希奥顿话语干涩,丧子的悲痛再度找上他。可在心痛之中,理智使他察觉到一丝异样,“我并不了解精灵,可手足岂能相恋——”
巫师被烟斗呛到,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并非王子与公主,只是恰好,他们的父亲做了王国领袖。”他意识到这算不上解答,抬眼一看,希奥顿果然还满脸复杂,“说来话长。那女孩由一位精灵战士收养,后来得到精灵王的器重。”
这故事并非三言两语能概括的,甘道夫也只能如此解释。
巫师问:“你并不熟悉阿斯翠亚,是吗?”
“从未见过,如果她当真不是埃兰。”国王向埃多拉斯的方向远望,眼中有羡慕与怀念,他不禁追忆起往事:
“凯特布兰特原野之战胜利前,罗罕首个城市还未建立时,埃兰就已在我族中间,一千三百余年……除了永生的精灵,谁能一人说尽千年之事?金殿刚刚筑起,她就成为宫廷诗人的领袖,理所当然。她写我族的光荣,留给后世观看。”
“希奥顿王应当没见过埃兰。”
“不错,埃兰在三百年前离我们而去。不久后,恶龙摧毁山下王国,半兽人再度挑起战争,我只得从史书上窥见。”
“可希奥顿王又为何犹豫?”甘道夫问,“格里马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埃兰,即使她已成为罗罕誓言的发语词,佞舌也并无见到那只精灵的光荣。她们的模样相似吗,阿斯翠亚与埃兰?”
纵使困惑,罗罕的国王还是点点头。“宫廷画师曾绘过一张诗人的小像,仅有那一位智者,将埃兰的形象刻录下来。先知与她极像,不止样貌,举手投足……她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人,人类该如何感谢精灵挺身而出?”
白袍巫师吸了口烟,目光深沉,像夜空下的古井,反映着天象。
“阿斯翠亚是我的朋友,埃兰却不是。人类若想感谢精灵,那便战胜邪恶,坚守这土地,不忘掉他们的传说。至于阿斯翠亚,将埃兰的小像送给她,那是最珍贵的礼物。”
“她们有何关联?”
“埃兰是阿斯翠亚的母亲。她已去往曼督斯,但那孩子将做她生命的延续。她将继续她未走完的道路,陷入同样的漩涡,回忆起相似的温暖,最终,选择不同的结果。”
大雨过后,海尔姆的雕像重新闪亮。萨鲁曼打造的盔甲堆砌在空气上,闪耀着银光。希奥顿听着他人的命运,却也看见自己生命的尽头。从前对这巫师的怠慢使他愧疚,若是他的双目能将事事明辨,罗罕便会被智慧滋润。
“人无完人,陛下。”甘道夫似乎洞穿了希奥顿的思想,他扶着手杖站起,“现在,快去寻埃德蒙的一对儿女,听他们的诉求。随后,我恐怕要剥夺你午后的清闲,邀你、伊欧墨与我的朋友前去艾辛格战场查看。”
“是你要求放弃追杀。那些强兽人残兵已被法贡森林的树木消灭,如今又何来艾辛格战场?”希奥顿谨慎道,“即使萨鲁曼的元气大伤,我们也不该贸然前往。休整军队、安抚民心,是首要任务。”
“你是位明智且仁慈的君王,希奥顿。”巫师挺直了脊背,身形显得高大异常,“但你已知晓了树木具有灵智和力量,也就不能忽视树胡的功劳。他们若是决心投入战争,便能掀起不小的风波……也准备些霍比特爱的蜜糖和奶酪吧,有两个小东西也是我们的大功臣。”
甘道夫的笑声爽朗,他走出高堡,踏上向下的阶梯。希奥顿仍心存疑虑地跟在他身后。那巫师放开步子,在高墙上、大声宣布西方的境况,引得左右的士兵欢欣鼓舞:
“快快行动,而后随我去看!艾辛格的邪恶工事已被摧毁,白袍萨鲁曼已付出代价,再无进犯罗罕的可能。”
山坡的战旗下,阿拉贡静静吹着冷风。短杆烟斗中,辛辣的烟叶兀自燃烧,自始至终,他都未尝上一口。似乎他真正需要的、不是烟草的刺激,而是片刻的闲暇,使他能够在时空以外思考。
阿拉贡早早洗净了双手,却不敢拆开信上的缄绳。他也没敢去欢迎幽谷的医师,只怕听见阿尔温已离去的消息。
那无疑于对他审判。
那判决固然是有益的,也是他与埃尔隆德乐意看见的,却不可避免地给他们中的一人带来心痛。阿拉贡终究是将烟斗抛开,将带着余温的信封握在手中。信上原本萦绕着药的苦味,现在却只剩战后的、落寞的气息。
是烧红的铁块落入冷水的瞬间、散发出的近乎哀嚎的味道,使人自豪并哀伤,心绪不宁。
他小心翼翼地将绳结解开,柔韧的缄绳轻盈落地,羽毛般、不带丝毫声响。信纸的背面透出些墨迹,隐约还有泪水的皱痕。阿拉贡的心脏被狠狠攥住,呼吸也放慢了。
「致埃斯泰尔,幽谷的希望。致阿拉贡,我此生挚爱,我心意已决。名号于你而言并非重要之物,于我而言也是如此。但请允许我为父亲申辩,他并非爱花而只爱花香之人。纵使他以我们的婚姻做条件,迫使你成为刚铎国王,却是为你与人类族群、而并非为我着想。
「你应当有所察觉,精灵阿尔温并非是专赠给王者的礼物,那所谓的、执起她手的资格,才真正是世间难得之事。无论你我的前路如何,我看见希望,我心意已决……」
阿拉贡用指尖去触摸文字,他摸出泪水的褶皱,顿时眼眶发酸。他能幻想出阿尔温的声音,想象她说出这些话时的语调,能预料到她的每一次停顿,知晓她将把重音咬在何处。
可他却难以真实地听见。罗罕的草原如此空阔,仅有风声。
「我已选择人类的命运,远离天鹅颈的木舟,不见隔离之海的波浪。亲人将落下感伤的泪水,我们须报以幸福的笑容。我愿将暮星的全部力量播撒在这片土地,无论我们所拥有的是一间房屋、一座山丘、还是一个王国。
「若你正直英勇,我便教人民勤劳、和睦,四季丰收、远离病痛。若你的智慧与勇气遭受蒙蔽,我便抽出刀剑,用誓言的河水使你清醒,远离歧途。我,阿尔温,选择与阿拉贡携手共事,心意已决,不可动摇。」
溪水聚成一潭,好像借来了那精灵眼中的、温柔的水波。利剑与碎石投入其中,那潭静水只会包容,显出庄严与肃穆。
「因大敌的得意与命运的选择,我的身体日渐虚弱,手脚日益沉重。无需担忧,精灵的恩典正离开我,我却拥有人类的重量,每走一步,都更贴近这土地。无法亲赴战场,可精神未曾衰退。用我亲手研磨的药草治愈你伤口,若你爱我。
「勿念,埃斯泰尔。勿念,阿拉贡。勿念,莫忘前路。」
谷中旌旗飘荡,孩童的歌声掉落在山坡。战士从取水归来,木轮车滚出闷响。冬日的雪白全被远山带走,春风拂过,青绿萌生。阿拉贡放眼四望,搏动的心脏、被每个幸存者抱在怀中。
他取出阿尔温赠予的宝石。战争使土地印上血迹,暮星却依旧纤尘不染,埃斯泰尔看出希望,虔诚垂眸,吻得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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