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大雨过后，北方上空的星河由银蓝色变成一条紫红，而春日也已悄悄走开了大半。陶瑞尔答应阿斯翠亚、要再带她去拜访那小鹿，与莱戈拉斯一起。这种承诺总使精灵心头发热，忘记雨水的凉意。
苏拉纳并不像她一般行动自由，否则他将借此机会，每日折下一朵报春花，别在他最崇拜的精灵的领口。那象征着战争中的平安。
但阿斯翠亚总觉得比起平安，她的朋友还是更在意战争。
他想要变得和他所崇拜的人一样，但那怎么可能呀？苏拉纳长大了只会变成苏拉纳，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莱戈拉斯。而莱戈拉斯是莱戈拉斯、陶瑞尔是陶瑞尔，嘉维尔只能是嘉维尔，她也只是阿斯翠亚。
他们像竖琴上平行的一根根琴弦，各有各能唱出的音调，却绝不会相交。即使他们模仿宴会上喝醉了的精灵、挽着胳膊走在同一条路上，蹦着向前，走得乱七八糟，却还是各有各的去处。
小精灵见过乐师，也见过持着长幡的引路人。可琴师要多无聊，才会把两根弦捻成一股？那引路人该有多糊涂，才会让两个方向的人迎面相撞啊？
“请问您知道吗？”
她问手中的铁笔，又敲敲蜡板，可它们都不回答。一旁的嘉维尔抬了抬头，又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低下头去。那声“您”绝对和他没有关系。
“你在问谁？收队了，我们快走吧——”日光里的陶瑞尔歪着头。一节蛛网缠住了她的发丝，那灰白没被火红烧毁，于是看上去格外扎眼，“我们今天向西北清理出一片区域，王国西界的道路已经疏通。”
「太棒了！」阿斯翠亚学会了苏拉纳上扬的语气。她放下地图的笔记，对门口那精灵道，“你没受伤真是太棒了，辛苦你们了。”
“你听起来像我的领队，但我的领队不会对我说‘辛苦’。”陶瑞尔轻笑一声，看向房间的阴影中、那只忙碌的精灵，“你也要跟着来吗？”她以为自己足够大方友好了。
可嘉维尔一心一意地、摆弄瘸腿的木凳子，仿佛那纵横的木条之间有数不清的哲思。但他的眼睛眨得那样频繁，轻易就将他出卖了。阿斯翠亚没拆穿嘉维尔，只用力将那条凳子抢走了。
“我想陶瑞尔在邀请你。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看那只小鹿吗？”
“我们不会去看望小鹿，阿斯翠亚。”
莱戈拉斯出现在门口，脚步轻得没有声音。他双手各握一把精灵刀，利刃反射的光芒、不像他的话语一般柔和。他那件鱼鳞似的的轻甲还穿在身上，萦绕着密林中的寒气。即使是正午时分，这种温度还是丝毫无法忽视。
阿斯翠亚忽然感到紧张，好像胃里有许多只小鸟在吵架。她听说过护卫队的选拔和试炼，但那该等她年满五十岁吧？
黑洞洞的森林还在那里，还像它的名字一样，阴森中透露出危险的气息。那些盘曲交错的树根、像极了苏拉纳描绘的半兽人首领。确切地说，是像它在与矮人的战争中被砍掉的那跟手臂。
她幻想那条邪恶的胳膊被拉长扭曲，成为了病树的根系。
“我们该来这里吗？”阿斯翠亚小声嘟囔着，“森林里不是有很多巨蛛吗？我前些天才读到它们的起源，还有它们从不蜕皮的故事……”她没说，她不仅清楚那些蜘蛛的长相，更了解茧的内部结构。
太阳白金色的灵魂从树叶间筛下，精灵刀寒光一闪，而莱戈拉斯冲她笑了笑。可这没什么用。骇人的巨蛛与阿斯翠亚的恐惧、都没法被一个笑容赶走。
“啊……我们的确不该来。”陶瑞尔抱着胳膊，似乎在认真思考。但她的眉头并不纠结，嘴角又轻飘飘地带着笑，像是本就没想思考出结果，“但阿斯翠亚，我相信你一定会爱上这森林的。”
她眨眼的样子总令人无法拒绝，且在错误面前明知故犯。
于是，阿斯翠亚第二次踏入密林，有一半是心甘情愿的。她从书卷上学了太多、太多这森林的故事，却并不爱它。就算它退回成以前的名字，又改叫“大绿林”了，她还是不爱的。
即使那时，橡树、松树、柳树与银杏都挺直了脊背，允许过路的行人歇脚，并用树叶轻柔地抚过他们头顶。即使灌木丛中有连翘、绣球和冬青，溪水清澈而不使人眩晕……
她也许会爱这座森林。
可此时的幽暗密林冷硬又衰弱，浅灰色的浓雾浮在空中，把所有绿意都藏匿起来。阿斯翠亚想要看看湖水聚成的天、和雪捏成的云，却只能见到层层叠叠的枝叶，蛛网似的将人勒紧。
他们站得离连桥很近，绿地中的、精灵的欢歌笑语还能被听见，可这森林的上空还是有什么撕不破、解不开的忧愁，像是病了。
阿斯翠亚想起很久以前、莱戈拉斯曾告诉她和苏拉纳，即使黑暗长久地笼罩这片森林，但林地王国还是维持了下来。她还记得，他对她微笑，因她给出迷糊的回答：“等黑暗的时刻过去了，它就仅仅是过去了。”
「陶瑞尔，该停下了。」莱戈拉斯左手握紧长弓，扫视过前方的黑暗，目光锐利，「你要对今日的冒险负责，这是你保证的。」
「我知道。」
「我提醒你，因为你过去曾不止一次失言过。」
「你的怀疑令人心寒，莱戈拉斯。」
陶瑞尔半开玩笑道，但那精灵仍旧满脸严肃。阿斯翠亚怀疑密林的空气也有致幻作用，不然该怎么解释呢？这位王子一步入森林，听见窸窸窣窣的未知声响，就变得冷淡又生硬。
还是说，森林的守护人就该是这幅姿态？
莱戈拉斯看出她的疑惑，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他该告诉她这林中危机四伏吗？或是告诉她，自己其实会对陶瑞尔说“辛苦了”。但他不知她是否能理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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