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熔金的魔瞳中,那沸腾的金纹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疲惫和空洞。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那柄因毒力反噬而光芒暴涨的骨刃,又看了一眼手中那条因主人离去而光芒黯淡、依旧在微弱震颤的银色灵髓。

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然后如同被切断引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前重重栽倒下去!

“喂、喂!!”申公豹惊呼一声,青灰色的身影瞬间闪至,一把扶住了栽倒的哪吒。

入手沉重,气息紊乱而微弱,体内多种力量冲突的波动极其剧烈。

轰隆隆!

堕灵窟失去了最后支撑的力量,崩塌加速!巨大的岩石如同雨点般砸落!

“走!”申公豹看了一眼彻底塌陷的洞窟核心,又看了一眼手中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哪吒,以及他手中紧握的那条龙髓。

一咬牙,青灰色的道袍鼓荡,卷起一阵妖风,裹挟着两人,化作一道流光,险之又险地从不断塌陷的洞窟顶部一道裂缝中冲了出去!

...

冰冷。咸腥。还有身体被疯狂撕裂后又强行粘合的剧痛。

敖丙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痛苦中艰难地浮沉。每一次试图凝聚,都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搅动脑髓。

玄龟族长泣血的控诉、天庭敕令的血阵、云雾之眼冰冷的审判、哪吒熔金魔瞳中的空洞与最后那本能般焚开生路的混沌之火、以及自己燃烧生命和魂魄启动血遁时那深入骨髓的灼痛与剥离感。

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如同疯狂的潮汐,在识海中反复冲刷、碰撞。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狂暴的怒海,又被狠狠拍打在坚硬的礁石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声巨大的、仿佛陨石坠落的轰鸣,伴随着身体砸入某种粘稠冰冷液体的冲击感,将他残存的意识狠狠震醒!

“噗,咳咳咳!!”

冰冷咸涩的海水猛地灌入口鼻,剧烈的窒息感和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让敖丙瞬间清醒了一瞬!

他本能地挣扎,身体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划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他勉强睁开被海水和血污糊住的眼皮,涣散的冰蓝色瞳孔艰难地聚焦。

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豆大的、冰冷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在海面上,也砸在他脸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醒。

他正漂浮在一片剧烈翻涌的、墨绿色的海水之中。海浪如同愤怒的巨兽,咆哮着将他抛起又摔下。

不远处,是一片怪石嶙峋、植被稀疏的黑色海岸线。一座孤零零的、如同巨兽脊背般陡峭荒凉的岛屿,矗立在风雨飘摇的海天之间。

无名岛。

血遁术的终点。

敖丙挣扎着,试图向岸边游去。

每一次动作,腹部的创口都在海水的浸泡下传来剧痛,鲜血不断渗出,在墨绿的海水中晕开淡淡的红。

更让他心头发冷的是,他感觉到自己背上,似乎还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他艰难地扭过头。

是玄龟族长。枯瘦的老妪趴伏在他背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背上那面巨大的龟甲,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尤其是心脏位置那个被硬生生撕下本命心鳞的巨大缺口。

边缘的骨茬都清晰可见,暗红的血液正缓慢地渗出,在海水中化开。

枯槁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青紫,双目紧闭,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老族长还活着?敖丙心中涌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但随即被更沉重的绝望淹没。

他感受不到她体内有任何灵力的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虚弱。为了护他,为了那枚心鳞,她耗尽了所有。

必须上岸!

敖丙咬紧牙关,忍受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生命力疯狂燃烧后的极致虚弱,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拖着背上沉重的玄龟族长,在狂暴的海浪中奋力挣扎,一点一点地向着那片黑色的礁石海岸挪去。

冰冷的海水不断带走体温,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

灰白的头发被海水打湿,黏在脸上,如同衰败的水草。每一次海浪打来,都几乎将他彻底吞没。

不知挣扎了多久,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粗糙的礁石。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背上的玄龟族长拖上一块稍高的礁石平台,自己也如同烂泥般瘫倒在旁边。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冰冷的海水顺着头发和衣袍不断滴落。

他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冰蓝色的瞳孔因巨大的消耗和痛苦而涣散,看向旁边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玄龟族长。

老妪背甲的伤口在海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狰狞,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不能死,至少,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敖丙颤抖着伸出同样冰冷、沾满血污海水的手,想要去探一探玄龟族长的鼻息,想要做点什么。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老妪鼻尖的瞬间。

嗡!!!

一声冰冷、机械、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他枯竭的意识深处再次炸响!

那片代表着系统强制回收的、之前被申公豹咒印暂时压制、黯淡下去的暗红色光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骤然在他涣散的视野中央亮起!

光芒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刺目、粘稠,如同凝固的污血!

幽绿色的、如同鬼火磷光般跳动的冰冷文字,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饥渴,狠狠地烙印在他残存的感知上。

【警告!检测到宿主“敖丙”强制透支生命本源及魂魄能量!】

【能量层级:禁忌级!】

【生命体征:濒临崩溃!魂魄完整性:严重破损!】

【判定:符合[高价值废弃能量]回收标准!】

【备用能源转化程序,强制重启!】

【转化目标:宿主残存生命本源、破损魂魄碎片,及外部濒死生命体逸散能量】

【转化进度:30%、35%、40%、加速中!】

伴随着这冰冷的提示,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贪婪、更加不容抗拒的冰冷吸力,如同无数张开的、带着倒刺的吸盘,猛地从灵魂深处爆发!

疯狂地撕扯、吞噬着敖丙那本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力和破碎的魂魄!

更让他目眦欲裂的是,这股恐怖的吸力,竟然如同贪婪的触手,分出了一股,猛地缠绕向了旁边礁石上、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玄龟族长!

试图将她最后一点逸散的生命本源,也一并掠夺、吞噬!

“不!!!”敖丙在意识深处发出绝望的嘶吼!

他挣扎着想要扑过去,想要阻止,但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死死钉在冰冷的礁石上,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玄龟族长本就微弱的气息,在那股系统吸力的缠绕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微弱!

灰败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层代表死亡的青灰!

暗红的系统光幕如同狞笑的恶魔,悬浮在意识深处,幽绿的【转化进度:45%】字样,如同催命的倒计时,疯狂跳动!

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

哗啦!

不远处的海水中,传来一声重物落水的巨响!

敖丙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艰难地转动视线。

只见距离他所在礁石十几丈外的浅滩海水中,一个高大的玄色身影,正挣扎着从翻涌的海浪中站起。

是哪吒!

他胸口那柄惨白的骨刃依旧醒目地插着,玄衣被海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却伤痕累累的轮廓。

湿透的墨黑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遮住了大半面容。

似乎在巨大的冲击和体内力量冲突中陷入了短暂的昏迷,此刻被冰冷的海水呛醒,正剧烈地咳嗽着,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再次倒下。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熔金的魔瞳(此刻显得有些黯淡和茫然)缓缓抬起,穿透冰冷的雨幕和弥漫的水汽。

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礁石上瘫倒的敖丙,以及那被暗红系统光幕笼罩、正被疯狂抽取生命的玄龟族长!

那双黯淡的熔金瞳孔,在触及到敖丙那头刺眼的灰白长发和惨败如纸的脸颊时,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下一秒。

在敖丙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个胸口插刃、浑身湿透、气息同样紊乱虚弱的玄衣身影,竟然无视了狂暴的海浪和自身的伤势。

一步、一步、异常艰难却无比坚定地淌着齐腰深的海水,朝着他所在的礁石,踉跄走来!

冰冷的海水拍打着他,他高大的身躯摇晃得厉害,几次都险些被浪头打倒,但他依旧固执地向前。

熔金的瞳孔死死锁定敖丙,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毁灭与空洞,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执拗,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焦躁?

终于,他踉跄着爬上了礁石,湿透的玄衣下摆滴着水。他看也没看旁边气息奄奄的玄龟族长,径直走到瘫倒的敖丙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然后,在敖丙惊愕、茫然、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注视下。

刺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刺耳声响!

哪吒那只沾着海水和血污、骨节分明的手,竟然猛地抓住了自己胸前玄衣的衣襟,然后狠狠一扯!

坚韧的玄色衣袍如同薄纸般被撕裂!他扯下了一大片相对干净的里衬布料!

紧接着,他看也没看敖丙腹部那血肉模糊、依旧在渗血的巨大创口(那创口因为血遁术的透支和系统吸力的撕扯,边缘甚至呈现出一种灰败的死气)。

动作粗暴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将那团湿漉漉的布料,狠狠地、死死地按在了敖丙腹部的伤口之上!

动作毫无温柔可言,甚至带着一种发泄般的力道,按得敖丙闷哼一声,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哪吒低着头,湿漉漉的墨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

只能看到他按在敖丙伤口上的那只手,手背上青筋因为用力而根根暴起,指关节捏得发白,微微颤抖着。

一个沙哑、低沉、带着浓重喘息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命令口吻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呜咽。

从他紧咬的齿缝间,极其艰难地挤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血块。

“不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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