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入夜，实验室依旧灯火通明，技术员们里外奔走，邦妮出来寒暄了两句，让我们得知事态进展——KITT的外壳框架已经基本复原完毕，但精密的仪器和程序还在深入检修。我和KARR不是专业人员，在这里只会碍事，她不客气得像下最后通牒一样劝我们回客房好好睡一觉，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我们口头答应下来，但还是放不下心直接离开。实验室门上有一扇玻璃窗，从那里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情况，繁杂的管线铺设满屋，KITT的外涂装被彻底洗去，通体呈现脆弱的苍白，我不认得除了邦妮和艾波以外的任何一个技术员的脸，但我能看出，现在掌握着实验室主导权的是三个年纪不小的男人，包括邦妮和艾波在内的整个奈特工业技术团队都听从着他们的指令。
“我认得那个人。”KARR盯着那三人中离门最近的一个，若有所思地说。“冯.佛尔曼，我在被开发的阶段见过他。”
“也就是建造KITT的原班团队？”我稍稍感到了一丝安心。
“不止他，还有操作台前的那两个——山田和布里兰。说起来，威尔顿将我确认为失败品也有他们建议的一份功劳呢。”
KARR轻哼一声，语气听不出明显的喜怒，他低垂下眼皮，不再看实验室里的光景，我不由得探身过去，像他在外面牵住我那样牵起了他的手。KARR无意识地回握，在神游了半晌后，忽然提出：“今晚让我去你的房间过夜吧。”
但凡是个正常男性对我说这话，我都会吓得当场退出三里地，但KARR身上相交织的常识性和非常识感早就叫我习惯了，更何况我们在医务室、医院和旅馆又不是没一起住过。从他的话语中，我能读出和自己相同的不安——在这个一再失去同伴和目标的当下，我希望有人能陪在自己身旁。
邦妮忍不住第二次出来驱赶我们时，我们回到了基金会那间已经被默认为住了太久的我专属的客房。这里本来就可以当作双人间使用，有两人份的日常用品，我先一步洗漱完毕，把自己埋进被窝，期盼着早点睡着，让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神经能不再受纷乱的思绪干扰。可实验室里繁忙的景象、废料处理公司案的复盘、歌利亚、KARR、以及不可测的未来同时在我脑海中翻腾，我想要放空思维，一幕又一幕叫我头痛的景象却依旧不停地跳到我紧闭的眼皮上。
——直到过了不知多久，床铺另一侧下陷，我从疲惫的半梦半醒中睁开眼，与穿着睡袍跨坐上床的KARR对上了视线。
“吵醒你了吗？”他停在原地，问道。不知有没有仅开的夜灯光芒昏黄的关系，他的态度显得格外温和。
“不算。我本来也没睡着。”我往自己所在的那侧又挪了挪，给KARR腾出大半张床的空地。KARR关掉床头的夜灯，在宽阔的床铺另一端躺下来，与在高山小镇那次不同，基金会的浴室有配备吹风机，他也乖乖用了，不至于把水都滴到枕头上。
我们共享一床被子，就算中间被我有意隔了些空隙，还是能感受到彼此的身体在不远处若即若离。我头脑中的混乱被别扭的羞耻感驱散了一些，但好不容易酝酿出的睡意也全军覆没，正当我迷迷糊糊地想着要怎么习惯这多年久违的与人共枕，KARR就不由分说地挪向中间拉近了距离，我适应了熄灯后黑暗环境的双眼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在咫尺之处像玻璃弹珠一样反射着盈盈微光。
——是啊，他就是这种只靠警惕与熟络程度决定距离感，不会因性别而避嫌的人。
KARR本该堪称冒犯的动作太过于行云流水，“被认可与接纳”的庆幸感盖过了困扰着我的微妙尴尬，他的脸颊微微陷入柔软的枕头，略长的发丝盘踞在米色的枕巾上，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覆上他的鬓角，吹风机残留的余温从他发间传递到我指间，KARR没闪躲，只是眨了眨眼，说：“我有擦好头发。”
“能看出来。”我咕哝一声，因他或许和我一样想到了高山小镇那一早的经历而心生一丝怀念。见他对我的行为并无排斥，我得寸进尺地将手掌移至他脸畔，与他肌肤相贴，这对普通男女来说绝对会显得暧昧的交互此刻却像长辈与孩子亲近般别无它意——不过我和KARR究竟谁更像是长辈，谁更像是孩子呢？
我思索着这个无厘头的问题，思绪一点点平静了下来。KARR比我更先闭上双眼，我诧异于这一点的同时，抚过他的脸颊，将手臂垂回床铺，KARR自然地双手合拢，像孩子抓住玩具一样把我的右手笼在了他掌心。
——不行。就算我再怎么提醒自己KARR的男女意识淡薄，这个场面对我来说也有点太超过了。
当KARR合拢那双呼吸灯颜色的眼睛，我格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男性同床这个事实。同时，在高山小镇那一早浮现的问题在我脑海中重现。
——是AI还是人类？是KITT还是随便什么男性的代餐？要清晰地分辨出KARR在我心中的定位绝非易事，但我们此刻可以在这个距离下感受彼此的体温与呼吸，这一点本身已经具备它特别的意义了。
正因为是AI，所以拥有孩童探索世界般的莽撞；正因为是人类，所以要遵从人类社会与交际的常识；正因为是男性，所以拥有生来的差异感；正因为是KITT的同胞兄长，我才会在一开始生出想要理解和靠近的**……
——正因为KARR是这样的人，经历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们才会在长久的交涉与相处下走到如今这样抽象却又不可称不亲密的距离。
我在KARR手中蜷起自己的手指，轻轻拉向自己，用他的指节触上自己的下唇。KARR眼皮微颤了一下，呼吸依然平稳。我也在这份暴雨下避风港般的安宁中合上早已因困倦而酸胀的眼帘，握住了KARR的掌缘。
“……KARR就是KARR。”
写着写着意外地在这里写出了感情戏，我好像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唠叨_(:з」∠)_
因为接上后续的片段长短和氛围塑造都挺不搭的，所以单独放一章好了_(:з」∠)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共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