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若愚勒马伫立。望着前方。她知道,钟鹤此刻也在看这个方向。
前路还会有什么?浓厚的云雾弥漫开来,把山头掩得若隐若现。
钟鹤哥哥拿到药珠,自然是要献给曹绫。可是,图的是什么?她有些羡慕曹绫。曹绫一句话,就能让贵胄钟鹤单枪匹马为她冒险。
可能这就是君和臣的关系吧。她心里想。
钟鹤很快就摆脱了上当的阴影。崔若愚看他神色好转,便问:“钟鹤哥哥。还往前去吗?”
“去。”钟鹤斩钉截铁地说。他一马当先,崔若愚没有二话,立即跟上。
其他随从也跟着。他们的天命就是服从。而崔若愚是凭着一片赤诚,跟着钟鹤出生入死。
今日她的谨慎和心细,倒让他们意外。想不到她对司马师如此了解。
一直跑了小半天,才来到第二处无人林。并非那四人口中的“五里之外”。
钟鹤仔细地观察了林子入口。没有任何痕迹。可见已经长年累月没人走过。
难道药王能在终南山上自给自足一辈子?无需下山?
还是,有另外的路出入?
如果此处是唯一的出路,不至于一点人行的痕迹都没有。
经过刚才那拨人的圈套,钟鹤高度聚精会神。他抬手示意,几个随从便下马,抽刀砍开入口处的荆棘。
砍了好几层。终于露出了原本的地面。果然不出钟鹤所料。地面上有人行走的痕迹。被厚厚的荆棘挡住了。
看来,药王可能经常走这里出入。
几人又上马,准备进林子。
还没等他们进林子。数十条黑色的蝮蛇从荆棘之中蹿出来。
崔若愚乍见之下,尖叫出声。趴在马脖子上捂住眼睛。
几人抽刀将蝮蛇一一打落下来。随即马头向外围成一个圈,刀对着外围。几人慢慢地绕着圈子往前移动。
钟鹤护着崔若愚在中央。方才那些蝮蛇,不像是野蛇。
越来越浓烈的腥臭味,慢慢笼罩众人马。“小心。恐有大虫。”有人小声地提醒。
第一处无人林已经有一只吊睛白额虎,跑出来吃大蟒的尸身。此处无人林的大虫应该不再是大老虎。
林中升起瘴气,浓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们用方巾护住了口鼻。
人马圈往前移动了几步。
瘴气中出现两只大灯笼,高高地挂在树身上。
钟鹤发令停下。荒郊野岭,如何有灯笼?
“难道已经到了药王的园子里?”有个随从小声地问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紧皱着眉,心中狐疑。如果不是药王,还有什么人会住在这里?
崔若愚战战兢兢,脑海中无来由地想起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
似乎在哪部电视剧还是电影里看过这样的伪装。
“好像是大蛇……快……快跑……”崔若愚小声地说。生怕惊动巨蟒,血盆大口兜头咬下来。
因为瘴气太浓,巨蟒也看不见他们。加上此处阴风阵阵,暂时盖住了他们的动静。
几人都吓了一跳。什么蛇,眼睛比两个人的身高还高。那蛇身该有多长?
他们见惯了生死厮杀,却没有见过这么奇异恐怖的蛇。面对未知,心里已经怯了几分。
有人吞了吞口水,“不……不至于罢。”
“分两批从东西两边绕去。绕的圈子尽量大。大家在林子出口处会合。我带若愚和刘新走西边。”钟鹤低声说。
众人立刻训练有素地分好队伍。
“走。”钟鹤轻声喝道。
几人分头奔跑,几位随从还边跑边往其他地方射箭,干扰巨蟒的视听。
那两盏“灯笼”动了。瘴气之中,像有人提着灯笼从树上飘下来,又走向众人。
巨蟒选的是西边。它不疾不徐地游动着庞大的身躯,两只巨眼发着诡异的红光,令人心胆俱裂。
它看上去速度很慢。但很快就追上了钟鹤等人。
刘新见势不妙,回身拦住蟒头。掩护钟鹤和崔若愚逃走。
刘新往南边跑去,还不忘回身射了蟒头一箭,几乎射中它眼睛。可惜,瘴气和马蹄颠簸,加上他心中有惧意,射偏了。
巨蟒稍微迟钝,就判断出了刘新的方位。被激怒的巨蟒猛地昂起上身,重重地“啪”一声砸向刘新。
刘新拼命往前跑。
迷雾之中传来刘新的惨叫,和他马的嘶鸣。
崔若愚心里一紧,钟鹤低声说:“别回头。”他们的马被一堵高墙挡住了去路。
“高墙”有鳞片。这是蛇身。钟鹤心中升起寒意。这条巨蟒到底有多长?
他定定神,拉着若愚的马往西方快跑了几步,高高跃起。两匹马跃起两人高,闯过了蛇身。
两人冲出林口之前,又听到几声惨叫。
崔若愚胸口发紧。出来之后,那股腥臭之气似乎还没有散去。
“他们……”崔若愚惊魂未定。那四位随从恐怕全都葬身蛇腹了。
“嗯。不用等了。我们走吧。”钟鹤不曾回头,带着若愚沿着弯曲迂回的山路跑马。
一直跑到山顶。沿路慢慢地从荒芜变成有花有草,最后看到一片庄稼和药园。
钟鹤才放慢速度,与崔若愚缓缓前行。
他一语不发。她便只默默地跟着。他心里肯定不好受。先是被司马师捉弄了一番,又损失了四名猛将。
钟鹤心里在沉吟。这是他第一次单独行动,既没有谋士,也没有护军。
如今折了四人。药珠势在必得。否则,既无法退婚,他未来家主的地位也摇摇欲坠。
不仅要得到药珠,还必须要安全回到洛阳。
方才两处无人林,惊险万分。返回时要如何闯关。
他眯起眼睛看着山顶最高处那片开阔的平台。那里有一处小院子。
应该就是药王的住处。云雾弥漫,不见阴森,反倒有些仙气。
两人来到小院子前。久候不见有人来开门。
崔若愚正要上前去敲门。
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何方贵客?”
两人回头,只见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人背着药篓,走向院子。
那人单眉细眼,身形秀气,略显单薄。身高不足七尺,也显得玲珑可爱。
“小哥哥。请问药王是否住在此地?”崔若愚上前去打招呼。
那青年颇感意外:“谁是药王?我自小在这里长大,没听说过药王这号人物。”
钟鹤和崔若愚互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吃惊和失望。
“可山下的人都说药王就住在此地。”崔若愚有些着急。
“山下的人?”青年沉思片刻,“山下都是什么人呀?”
他天真烂漫。崔若愚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迟疑地说:“山下很多求药的人。”
“哦,那些人啊。”青年想了想,说:“他们总爱乱说。你们上当了。你们现在下山可来不及了。你们在我院子里歇息一夜,明天下山吧。”
两人进了院子中。钟鹤面上看不出变化,崔若愚有些忧心忡忡。
找不到药王,钟鹤要如何交差。她低着头沉思。不注意脚上,却不小心踢到了一团毛绒绒。
崔若愚先是吓了一跳,仔细看去,原来是一只小小的狗。
崔若愚顿时喜欢上这毛绒绒的小狗,笑眼盈盈地问那青年:“小兄弟,它是你的狗吗?它叫什么名字?”
青年被她逗乐了:“姑娘,这是狐狸不是狗。它没有名字,但我有。你想问吗?”
崔若愚这才想起还没请教主人家的姓名。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问:“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两人年纪相差也不多,加上青年居于深山,也不在意繁文缛节,只笑着说:“我叫要离。”
这名字倒不像是中原的姓名。钟鹤心里想。
崔若愚随口胡诌:“我叫小鱼。这是我表哥大鹤。”
要离哈哈一笑:“我还挺喜欢你们的。你们来找药王,可是求药?”
他突然打量二人,仔仔细细地看崔若愚的身形。
钟鹤颇为不悦,把崔若愚拉到身后。
要离明白钟鹤在提防他,也不恼,只是冲着钟鹤笑:“我看你们年纪尚小。求药是着急要子嗣吗?”
崔若愚唰地红了脸。
她暗地里肖想谈恋爱,可从来没有考虑过生孩子。十六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吧。
别说十六岁,哪怕是第一辈子的二十多岁,她也认为自己离成年人的世界很遥远。
“要离兄弟开玩笑。我头痛得厉害,表哥想为我求药。”崔若愚红着脸说。
钟鹤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要离哈哈一笑:“你头不痛。”
崔若愚和钟鹤互相看了一眼,若愚才问:“痛。你会把脉吗?”
要离摇摇头:“我不会。但头痛的人不是你这种舒缓模样。所以,你头不痛。”
钟鹤暗黑暗黑的眸子转向要离。眼中深不见底。
要离身上有不易察觉的腥味。和新鲜药草的气息不同,更像是深土里的那种腥。
崔若愚被要离揭破,也不着急。她赔着笑脸说:“要离兄弟观诊本事真不错。是我们的姐姐头痛。”
“你姐姐还是他姐姐?”要离言语之间有一种涉世不深的直率。
“呃……他姐姐。”崔若愚迟疑着说。既然他已经看破了她没有头疾,可能也会判定她姐姐不会头痛。
“原来如此。”要离微微仰头看着天上。“我正好在炮制一种药物,可以治头疾。但是还没做好。如果你们愿意等,一旬之后再来取。”
一旬就是十天。
崔若愚沉吟片刻。钟鹤缓缓开口:“我们要的,不是寻常的头疾药。而是药珠。”
要离听不懂话中深意,他挠挠头说:“也好办。我把药做成珠子。就是药珠了。我这里很多药珠。”
“我们要的是药王的药珠。”崔若愚好心地挑明来意。
“可我没听说过谁叫药王。”要离有些委屈地说:“你们家眷生病了,如果我的药能用,你们不妨拿去试一试。非要找药王,那你们明日下山自己找去。”
“你平日里下山吗?”钟鹤突然问。
要离摇摇头:“我不下山。也极少有人能来我这里。这还是第二次呢。”
“第一次是谁?”钟鹤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来。
他迫切地想知道,无人林的巨蟒,是谁养的。这关乎他将如何安全地带若愚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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