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生活暂时安顿下来。崔若愚放下了心头的重压,心情变得更雀跃。她开开心心地喝起汤。
钟鹤也学着她的模样,端起汤碗,一饮而尽。他余光扫到她,正好遇到她放下汤碗,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他喝完汤,放下碗,用手帕擦擦嘴角,含笑问:“若愚,看什么?”
“钟鹤哥哥好像神仙。”崔若愚羡慕地说。
钟鹤斜下着眼睛,意味深长地垂视那张灿烂的芙蓉面。她吃饱喝足,脸上白里透红,小嘴丰满红润。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更像神女么?就差了长开之后的妩媚了。
“哈。若愚嘴巴真甜。”钟鹤宠溺地拍拍她的头。
两人走出了街上。“时候还早,钟鹤哥哥带你去灯会。去不去?”钟鹤兴致盎然,迫不及待要带着崔若愚逛遍洛阳长街。
崔若愚抿嘴笑起来,“好呀!”
一阵夜风拂过,崔若愚缩了缩脖子。她见钟鹤看过来,又连忙挺直了身子。
钟鹤低头看着她,轻声问:“冷?”
崔若愚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说:“嗯。但不要紧。我想去灯会看看。”
钟鹤收回目光,脸上挂着笑容,微微露出洁白晶莹的牙齿。他把外衣解下来,披在崔若愚的身上,还帮她系好衣襟和腰带。
钟鹤的衣服上有着好闻的木香气。崔若愚闻得脸上直发烫。她连续两辈子都是母胎单身,哪怕小黄文看的再多,始终没有跟一个男人如此靠近过。
何况,她现在身上臭熏熏地,而人家的衣服却是香的。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钟鹤系好腰带之后,见她脸又红了,乐得打趣她:“若愚。你动不动就脸红,以后见到喜欢的女孩子,可怎么办?”
钟鹤明净温柔的脸就近在咫尺,崔若愚赶紧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我不敢……钟鹤哥哥衣服好香……我身上脏兮兮地……”
钟鹤忍不住笑出声。他拉起崔若愚的手,两人走向灯火璀璨的长街。他边走边说:“若愚可比这衣服宝贵。走,我们去猜灯谜。”
崔若愚一只手被钟鹤牵着,一只手提着外衣的下摆。全神贯注地躲着地上的水渍。
钟鹤回头看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又是一怔。一般只有女子才会这样提着衣裙下摆,男子一般都是撩起来。
崔若愚见他停下来,扬起明艳的笑脸,指着一个灯笼说:“钟鹤哥哥,你看!有个灯谜在叫你呢。”
钟鹤连忙回头,只见一个灯谜正悬挂在他面前。灯谜顶端还系了一个手工精巧的小铃铛。他哈哈一笑,伸手把灯谜从灯笼下取下来。他解开捆着小纸条的线,缓缓展开。
崔若愚踮起脚尖,好奇地张望他手里的小纸条。她也想猜谜,想拿到那个小铃铛。她上上辈子,小时候也有一个。是她外婆送给她的。
她往他身边凑,他目光灼灼,嘴角忍不住扬起来,凝视着崔若愚。
崔若愚抬起头,迎向钟鹤的目光。她看见自己的脸映在钟鹤黑白分明的眼中。她忍不住看着自己的模样裂开嘴笑了笑。
钟鹤又笑出声。崔若愚指着那张小纸条,迫不及待但又强行压抑着兴奋,轻声地说:“钟鹤哥哥,打开看看嘛。写了什么谜语?”
钟鹤看着纸上的灯谜,低声读出来:“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崔若愚接了后面两句。钟鹤有些意外,想不到崔若愚也读过古诗。他看着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深意。随即又在心中自嘲:你莫不是有断袖之癖?
她苦思许久,又抬起头问:“钟鹤哥哥,这是什么灯谜啊?这不是诗吗?”
“谜底与一种神态有关。”钟鹤看了纸条,提醒崔若愚。
“神态?”崔若愚认真地思考着。仿佛回到上上辈子玩密室逃脱的环境里。她可是解题的一把好手。虽然胆子也是最小的。
“神游天外?”崔若愚说出一个答案。钟鹤笑了笑,说:“我想,不是。”
崔若愚有些失望,但是没有气馁,很快又想出了几个答案:“离题千里?文不对题?事倍功半?大失所望?入不敷出?”
“他去采芙蓉,却采到了芳草。难道不是这些答案吗?”崔若愚声音虽小,信心满满。
钟鹤又摇摇头,崔若愚没答对,他也不着急,更没有半点不耐烦,一直笑意盈盈地。“若愚怎么总往一个人身上猜?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两个人?”崔若愚失声问道,紧接着又绞尽脑汁。“两个人能干什么?”
“想不出来。”崔若愚苦恼地说。不舍地看着那个小铃铛。
她眼中的渴望,落在他眼里。他想了想,一步步地引导着:“若愚,你小时候是跟着谁学古诗呢?”
“老师……夫子啊。”崔若愚连忙改口。
“夫子?”钟鹤略有些意外,“夫子也教古诗么?那他怎么解释这首古诗呢?”
“没解释。”崔若愚心虚地说。要是她语文老师知道她这样栽赃,恐怕要穿越过来掐死她。
钟鹤看破了她的谎言。也不揭穿,只是笑着说:“那就是夫子的不是了。钟鹤哥哥今天当一回你的夫子。这首古诗是前朝不知名者所作,流传于民间之口。一般呢,夫子是不教的。”
说完,他故意停下来,看着崔若愚。
崔若愚瞪着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强装不懂。
他便笑着说下去:“这首诗说的是远在天涯的游子,和留在故乡的妻子,互相思念却不能相见相聚。两人彼此牵挂,相聚之路漫长而未知,只能寄语诗中。”
崔若愚倒没想到这一层。听得痴了。
他终于伸出指头刮了刮崔若愚的鼻尖。“现在明白谜底是什么了吗?”
崔若愚还没从诗意中走出来,茫然地沉默了片刻,灵光一闪,说:“心意相通?”
钟鹤欣慰地笑起来。旁边有人听到了,立刻叫喊起来:“猜到了猜到了,小姐的灯谜被这位小兄弟猜出来了。”
旁边那人殷勤地走上来,将铃铛取下,恭恭敬敬地递给崔若愚。
崔若愚不敢相信,她捧着铃铛高兴地转了一大圈:“我猜到了我猜到了!”
她又凑到钟鹤面前,喜滋滋地说:“谢谢钟鹤哥哥!”她学着奥运会那些金牌获奖者一样,双手捏着小铃铛,凑到嘴边亲了一口。
“以后你就是我的幸运符了,要好好保佑我!”她眉飞色舞地对小铃铛说。
钟鹤都看在眼里。心想她遭遇了不少酸楚,今夜小小心愿得偿,竟如此动真情。他动了怜惜之心。
旁边一个戴着斗笠头纱的官家小姐,无声地看着钟鹤。
“小姐。那个小兄弟猜出了你的灯谜。”她身旁的奴婢低声说。
“一个黄毛小子。”小姐失望地说。“我看不上。”
另一边的奴婢瞅准了小姐看钟鹤的眼色,心中了然。她抓住机会对小姐说:“小姐。奴婢听到是旁边那位白衣公子暗示了那黄毛小子,那小子还猜错了几次才得到答案。按奴婢看,真正猜谜的人,应该是白衣公子。”
小姐娇羞地低下头,轻声说:“是么?那应该算是他。”
那奴婢奉承主人得逞,心里一高兴,说话就没了分寸:“跟小姐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呢。”
先前的奴婢不满地横了她一眼:“碧桃!这些话是咱们奴婢能说的么!”
碧桃连忙住嘴。
小姐心里甜滋滋地,不过,她也知道身为主子,不能让奴婢轻佻,便压低了声音训斥:“下不为例。碧柔,让管家去打听一下,白衣公子姓甚名谁。”
碧柔还没说话,碧桃又邀功:“小姐,你还不知道他呀?这白衣公子是颍川钟氏。”
小姐心头大动。颍川钟氏?那可是大家世族。她急急低呼:“快,带我出去见他。”
钟鹤本已经跟崔若愚走到下一个路口,继续拆灯谜。一架步辇停在两人面前。
步辇由八人抬着,旁边跟着两名奴婢和一名管家打扮的人。
路人都纷纷停下脚步,看看会有什么热闹。
崔若愚下意识地要躲开。那管家拿出一个木阶梯,铺在步辇前。两名奴婢伸出手,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戴着面纱,扶着两名奴婢的手,踩着木阶梯,袅袅婷婷地走下步辇。
她走到钟鹤和崔若愚面前,柔声说:“冒犯了。方才,是两位公子猜出了心意相通的灯谜吗?”
崔若愚点点头。难道还有别的礼物?
钟鹤微微皱着眉,背着手,不作声。这些女子的作派,他常见到,谈不上厌恶,但是非常不喜欢。
女子轻笑一声,声音悦耳动听。“灯谜是小女子斗胆写的。”后面的话,她不再说下去。
崔若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钟鹤又无动于衷。
到底还是崔若愚忍不住,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声:“好。”
女子也不介意,她只戴着面纱,露出两只尚算清秀的眼睛,情意绵绵地看着钟鹤:“灯谜是这位公子暗示出谜底。可灯谜的酬礼只有一份,小女子总觉得过意不去,不够圆满。特送来礼物,算是补足心意。”
她招招手,管家举出一个木盒子。当众打开盖子,里面躺着一块玉佩。玉佩在黑夜中闪着淡淡的暖光。不是凡品。
路人和崔若愚都看直了眼。崔若愚喃喃地说:“这哪是猜灯谜,这是赚嫁妆啊。”声音低得只有钟鹤能听清楚。
她都能看明白,钟鹤何尝不懂。他冷着脸说:“我没猜出灯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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