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打量着崔若愚,眼神逐渐从惊愕转为尴尬,又转为惋惜。他为这个小兵煞费苦心,想要锻炼出下一代大将。连陪练的场地和人都选好了。这小兵看着却……
“崔若愚。你一个大好男儿……也难怪大汉气数已尽。”司马师随便一站,就站出了器宇轩昂的态势。“本将军还想着栽培你。跟着我司马师的人,至少要当个副将吧?你本来就细弱,如果还是这种扭捏性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崔若愚想到自己的姿势很容易露馅,强行挺直了身板,整理好衣服,咬牙切齿却卑微地说:“小人没那个福气。”
心里想的是,谁要当你的副将?
司马师长长吁了一口气,手按着腰间的剑柄,看着地面,自言自语地说:“哎。也不知道是谁说梦话,要几亩田地过一辈子。没有战功呀,哪来的田地哟。”
崔若愚两眼放光,扑上去拉住司马师的衣袖:“副将能有多少亩地?”
“要看是谁的副将了?”司马师眨巴着眼睛,努力藏起嘴角的笑意。
“大将军的。大将军的副将,能有多少田地?”崔若愚急切地问。
“唔。”司马师努着嘴,伸出十个手指头。
崔若愚笑颜如花。这山脚之下,大河之滨,有了京城牡丹花齐放的盛意。司马师看在眼里,心中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崔若愚笑眼弯弯如月牙,看着司马师,压低了声音说:“十亩?十亩。”
梁骥是县令的儿子,家里才一亩地。她能有十亩!
如果她能当上司马师的副将的话。
想到这里,崔若愚笑容慢慢地消失了:“可是,当副将,要做什么呀?”
“替本将军挡刀挡箭,听本将军调遣做任何事。”司马师垂下眼睛,睥睨着个头不到他肩膀的崔若愚。
虽然不算威武雄壮,甚至有点细皮嫩肉,这崔若愚身上有着北人少见的灵巧。加以训练调遣,也有一番用处。
眼下他就有用处。
“任何事?”崔若愚充满怀疑地瞟了司马师一眼,他溢满笑意的眼睛正探究她的神情,她连忙低下眼睛。
有了退缩的念头。
崔若愚低着头踌躇犹豫,司马师有些失落:“怎么了?替本将军做事,很难受?”
“任何事是指什么事啊?”崔若愚小心翼翼地问。
“崔若愚你什么意思?就给你那十亩地,本将军还能怎么诓骗你?”司马师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可惜,崔若愚不认为司马师有人格。她仍然不知死活地说:“万一……小人是说万一……万一小人出生入死,该给地的时候,大将军让小人自己去抢十亩地,小人也得遵命吧。那小人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司马师瞪大双眼看着崔若愚。
崔若愚鼓起勇气,声音虚得不行:“岂不是被骗了……还不如自己现在去抢呢。”
“啊?”司马师突然哈哈大笑,洪亮豪迈的笑声直穿山谷。等他笑够了,才指着崔若愚说:“你啊!该不会是姜维派来的奸细,想要笑死本将军的吧!”
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大魏至高无上权力都在他手里。为了十亩地,骗这个小兵?“你的军功,本将军还让你自己去抢?”
好想撬开这个小兵的脑袋,看看里面在想什么。
崔若愚脸唰地就红了。你司马师什么干不出来?
在其他地方休憩的将士们,包括安知在内,看着司马师大将军拖着那个营帐小兵,一路风火地回到将军帐中。
等两人过去之后,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说,大将军苛待这个小兵,也有人说,大将军对这小兵不同寻常。
司马师暴名远扬,倒是没人敢猜测他是否有龙阳之癖,生怕被他一剑捅个对穿。司马师杀人像吃饭一样寻常而已。前天刚处置了一个蜀军奸细——
准确地说,那人还没定罪。但司马师已经先把他斩了。那两天,军中人心惶惶,又开始有三三两两的逃兵,都跑不出军营。
一人默默地站在扎营地之外的高冈上。注视着司马师的中军营帐。
营帐之内,司马师写了一张官文,还郑重其事地盖上了他的文武双印。墨迹未干,他吹了声口哨,召唤崔若愚过来。
崔若愚兴冲冲跑过来,马上又明白司马师把她当小猫小狗逗着玩,忍不住黑了脸。
司马师很喜欢看她上当之后的愤怒和无奈,举着毛笔指向那张官文,笑着说:“喏。看看吧。”
崔若愚凑过去看。那张官文上的大意是,副将崔若愚屡立战功,封盘江东亭侯,赏田十亩。落款处是司马师,两处官印。一个官印是大将军印,一个官印是大司空印。
崔若愚看呆了。“盘江东亭侯?哇……”封侯哎!
司马师坐在书桌后面笑而不语。崔若愚忍不住弯下腰,鼓起丰润红艳的双唇吹干墨迹。
那股暖香的气息,似有若无地吹过司马师。司马师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毛笔。
这小子尽干这种软绵绵的事。司马师把笔丢回墨砚上。潇洒地站起来,一把将崔若愚拎起来。
她眼巴巴地看着那张官文,身不由己地被司马师拖到角落里。那是她站岗的地方。
司马师像丢那支毛笔一样,把崔若愚甩到那个角落。
崔若愚刚刚站稳,司马师就抱着双手,居高临下地说:“崔若愚。该不会想着不劳而获吧?本将军官文写好了,你要不要当我的副将?”
崔若愚点点头。心里想着盘江东亭侯和那十亩地。脸上露出美满的笑容。
她仿佛听到有人问:“答应了?不反悔?本将军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崔若愚像中了蛊一样,笑着点点头。
“好。本将军给过你机会。现在,你没有机会回头了。”
她没注意看司马师阴谋得逞的笑。
很快,崔若愚就被一个先锋将领带到大军扎营五里之外的一个山洞里。那先锋给了她一把刀。
崔若愚满脸疑惑:“大哥。这是做什么?”
司马师命令这个先锋好好照顾她。怎么带来山洞口?难道里面有寿司和生鱼片?
她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刀,用来切生鱼片?
先锋抱拳行礼,“得罪了。”说完,一把将她推进了山洞。
很快,山洞洞口被大石头堵上。
崔若愚情知不妙,下意识转身跑去洞口要逃出去。可惜还是慢了一步。眼看着光线慢慢地消失,山洞里开始暗下来。
“大哥!大哥!我还在洞里面!大哥?你们是蜀军奸细吗?大哥?”崔若愚大声地呼救。
洞口明明有几个小兵在把守,没有人回答她。
“大哥!你们不要杀我呀!我和司马师一点关系都没有!”崔若愚认定了那几个人是奸细,要拷打她,套情报。“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快放我出去!”
外面还是一片寂静。
大石块封住的洞口,只有一线缝隙。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出现在那个缝隙处。原来是崔若愚找到了一块石头,站上去,才够着了缝隙。
她的瞳孔左转转,右转转,看见了守门口的一个小兵。
“大哥。大哥。”崔若愚压低了声音,喊那个小兵。“你们是蜀军的奸细,还是吴军的?有钱大家一起赚。要不你们放了我,我去行刺。我就住在司马师的营帐里。你们知道的,对不对?”
那小兵脸都绿了。他心想,大将军叫我们来看着崔若愚练手,也没说崔若愚是这种人啊?一会崔若愚要是出意外了,他们救还是不救呢?
想来想去,崔若愚还在一旁不断地投诚,甚至想好了如何里应外合行刺大将军。守门的小兵和另一头的同伴互换了个眼色。
两人默契地从洞口往外走了几步,再继续守着。就当没听到这些谋反的话吧。大将军既然说要让崔若愚活着出来,那就听大将军的。
那条缝隙提供的视野很有限,两人走开之后,崔若愚就看不见他们。她着急地往旁边腾挪,忘了自己踩在一块并不稳固的石头上,脚下一崴,摔了下去。
这次摔得结结实实。崔若愚疼得钻心,拄着手,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臀部和脚,确认没受伤,才慢慢地站起来。
结果是手杵伤了。还是右手。
崔若愚气哭,一边忍受着右手剧痛,一边咒骂司马师。要不是当了他的守营小兵,怎么会遭此横祸?
“等我出去,一定要加倍奉还!”崔若愚恨恨地想。
洞里有铁链和石头摩擦的声音。
崔若愚霍地转过身,颤着声问:“谁!谁在那装神弄鬼?”
她突然想起那把被她丢在一边的大刀。她依稀还记得刀落地的位置。
崔若愚朝着那个方向扑过去。她摸到了刀柄,心中狂喜,忙攥在手中。
不料那人也摸到了刀尖,也紧紧攥在手中。他力气很大,发觉崔若愚在抢刀,就毫不客气地拽走大刀。
崔若愚连人带刀被拉过去。撞上了洞壁。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放开刀柄。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情急之中借力往那人的方向冲过去。
那人手中拿的是刀尖,滑不留手。她顺势往前跑去,反而将整把刀都带走了。
她马上转身,举刀对着那人,沉声说道:“别动!不然戳死你!”
两人逐渐习惯了山洞中的黑暗,隐约能看得到对方的轮廓。崔若愚看到一个人影,很壮实,没有司马师那么高大。
“你是什么人!”崔若愚厉声喝道。如今刀在她手里,她不能让对方发现她胆怯,否则,这把刀就会失去震慑力。
“呵。你不是叫了我半天了么?”那人的声音嘶哑难听。“司马师的走狗爪牙。”
“你是司马师的人?”崔若愚皱着眉头问,随后她反应过来了:“哼,你是奸细。”
那人不作声。
崔若愚还在思量他是蜀军的还是吴军的。他就扑过来了,“司马师的人,死一个是一个。老子这把反正赚了!”
崔若愚心里直喊冤枉,那人也不容她辩解。不得不忍着痛,挥着大刀跟那人搏斗起来。
就把他当司马师一样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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