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暗杀已经悄悄掩进花楼。
在花楼外巡护的侍卫无声地巡防。偶尔交谈,互相告知附近的情况。
大将军在外行军的时候,都不曾这样严密地防卫过。
回到洛阳,倒是每日都严防死守。
无奈,要杀大将军的人太多了。
有了严密的防卫,大将军才能好好休息。
花楼里面司马师还在酣睡。崔若愚已经被抬上了床。
“等等!等等!你们再等等!”崔若愚拼命挣扎着。“听我说,保证人人有赏!”
姑娘们这才停下来。
崔若愚连滚带爬,揪住衣襟。“这样。我明早就说你们通通有份!要大将军逐个封赏。你们今夜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怀好意地瞅着崔若愚。
有个年幼的姑娘捂嘴笑,对旁边姑娘说:“姐姐,你看去崔公子这身子骨……你猜大将军信不信?”
“不信。”那姑娘眼波流转,斜着眼尾看崔若愚。
“不信什么?”崔若愚好奇地问。
“不信崔公子能……”那姑娘笑起来:“能拿下我们这么多姐妹。”
崔若愚脸噌地红了。她强行挺直身子,心虚地说:“怎么不能?是不想。你们都乖一点,我我我明日就说我特喜欢你们,可以的话,一起娶了?”
再放你们归入良籍,嫁人去吧。
如果不嫁别人,那这些姑娘也可以在她的封地上织布耕田换钱——那我崔若愚就能过上老板的生活了?!
崔若愚眼睛一亮。
姑娘们神情有些古怪。有个年纪比较大的女子,轻蔑地说:“崔公子,姐妹们是为钱而来,可不是冲着嫁人来的青楼。崔公子今夜百般推脱,我们姐妹看你英俊,也不会跟你恼。但你要说嫁娶的事,我们可没那么轻贱,见了男人就说要嫁。”
“就是。嫁给你,帮你洗衣做饭生孩子,还得织布赚钱。谁知道你是不是吃喝嫖赌爱打人?谁知道你是不是有了钱就来青楼找姑娘?”一个姑娘愤愤不平地说。
“唉,真是晦气。给他身子他不要,却又打我们身子的主意。一个大男人,跟老鸨子似的。没意思。有这闲工夫,几个富家子弟的生意,姐姐也做完了。妹妹们,姐姐先走了。”一个姑娘看了一眼司马师,见他还在睡觉,就摇着团扇走了。
姑娘们呼啦啦走了一大半。剩下的本来还想努力一下,拿赏赐。可崔若愚半点要寻欢的意思都没有。她们只好也走了。
崔若愚囧得脸上发烧。
抱着司马师的姑娘笑吟吟地看着她。那姑娘轻柔地拍着司马师的臂膀,像母亲哄孩子。
有人看着,崔若愚更尴尬了。“我……还请姑娘帮忙说说话,就跟大将军说,这些姑娘都很好。明日都给赏赐。”
说完,崔若愚又觉得自己有些命令的意思,又连忙补一句:“还请姑娘帮帮忙。”
那姑娘温柔地笑着,点点头。
崔若愚这才放松下来。“那……我先回去了。他……大将军要跟你过夜的吧?”
姑娘笑而不答。崔若愚也笑起来,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来青楼,不跟姑娘睡觉?除非司马师跟她一样是个女的。
崔若愚看了一眼司马师。她给他守夜好几个月了。还没清晰地见过司马师睡觉的样子。
这个人睡着了还是一脸嚣张。淡定自信,毫无畏惧的模样,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控中。
即使没有掌控一切,他也不曾害怕过。
崔若愚整了整衣服,简单地盘了发髻,跟那姑娘告别。
楼下的防卫突然大叫:“有刺客!有刺客!”
崔若愚一摸腰间,长剑没带!她抓起桌上一个大花瓶,示意姑娘叫醒并掩护司马师躲到床上。
司马师霍地睁开眼睛,从姑娘怀里一跃而起,拉起崔若愚,第一时间闯出门外。
醒得这么快?崔若愚惊讶地想。刚才那么吵都继续睡,一声“刺客”就醒了?
好敏捷!
那姑娘轻车熟路地,连忙关上门。只要司马师不在她身边,她就是安全的。
方才崔若愚指挥姑娘掩护他撤退,司马师对此很不满。他轻蔑地说:“崔副将。谁教你遇刺要躲起来?”
司马师抽出长剑,一手拉着崔若愚,直杀到楼下。
护卫已经全部聚集在大堂之中,为首的疏散了花楼里的众人。
“刺客是什么人?”司马师傲然屹立,没把危险放在眼里。
“还不清楚。但是很强。怀疑是哪个世家大族。会不会是钟丞相?”那护卫迟疑地问。
司马师摇摇头。“不可能。钟鹤又不是傻子。他明目张胆行刺本将军,钟氏还能立足吗?”
上次司马师杀了曹爽,还被世家惩罚,丢了兵丢了官,连司马懿都不敢维护他。
钟鹤脑子清醒得很。人也冷血,不会为了任何人做这么愚蠢的事。
门外厮杀声络绎不绝。很快,刺客就打破了外围普通士兵的防守,杀入了大厅之中。
果然很强。是下了重本的。司马师皱起眉头。洛阳之中,除了钟氏和司马氏,还有谁能有这种能耐?
难道是曹家?
曹髦那小皇帝吃错药了?司马师拉着崔若愚,崔若愚还抱着那个大花瓶。忘了放下。
“害怕?”司马师扭头问身边人。
崔若愚摇摇头。又不是来杀她的。
“大将军,你还是专心看敌人吧。不用看我。他们又不是冲着我来的。嘿嘿。”
崔若愚话音未落。
刺客已经摆好了阵势。为首那人,长身玉立,纵然蒙着头脸,也遮盖不住那一身贵气。
他缓缓举起长剑。“谁是崔若愚?”
崔若愚吓得立刻把花瓶举起来挡住自己。
不是吧?来杀她的?
司马师不动声色地说:“你是何人?”
“哼。花楼周围已经埋好了火把。我是三声……”
那人用长剑对准司马师。
司马师无所谓地笑笑,举起长剑与那人对峙:“你胆子不错。不过那崔若愚有什么好处?又馋又懒,已经被我赶走了。”
“一。”那人开始数数。
司马师收起笑容。
“二。”
崔若愚身上有些发抖。
司马师突然拽了她一把。“不就是要个崔若愚?给你。”
臭司马师!竟然出卖我!崔若愚心里大惊,举起花瓶要跟蒙面人决一死战。
不料司马师拽着她往后退去。
旁边一个穿着常服的护卫冲出去。“崔若愚在此!”
那蒙面人一把拉住那个护卫,似乎在仔细地查看。还伸手摸他脸。
司马师和崔若愚被护送上了大将军的马车。
“不能让他们烧了花楼!”崔若愚被甩上马车之后,爬起来第一句话就是花楼。
“烧就烧吧。”司马师下令马车起步。身后的厮杀声还不绝于耳。
“不行!”崔若愚扑到车门边,又被司马师抓回去。
“坐好!”司马师恼怒地说。马车飞驰,崔若愚乱动的话,随时会翻车。
“不行!”崔若愚只会重复这句话。
“那你自己回去送死。”司马师冷冷地说。
“我回去!”崔若愚迅速而决绝地说。“放我下去吧。那些姑娘是无辜的。”
“她们不会自己跑吗?”司马师没有停车的意思。
“你放我下去!”崔若愚想起梁骥。不能再欠一笔深沉的血债了。
她拔出司马师腰间的剑,抵在司马师脖子上。
马车外顿时响起一片抽刀声。
司马师沉声说:“赶路。无妨。”
崔若愚急了,剑刃往里压了压:“放我下去!”
司马师没有把崔若愚和那把剑放在眼里。他徒手抓住剑刃,把剑推到崔若愚的脖子上。
轻而易举。
“窝囊。”司马师铁青着脸说。“想救人?就你这种身手?”
崔若愚大大的眼睛蓄满了泪水。泪珠倔强地不肯落下。“我要下车!”
“凭什么?”司马师轻佻又不屑。
“那些刺客要的是我!我不回去,他们真的会烧了花楼!如果我没去花楼,那些姑娘就不会被烧死。”崔若愚声音有难以掩饰的颤抖。
更多的是坚决。
司马师盯着她看了半晌。她也毫不示弱地直视他。
“行。长能耐了。敢挟持本将军。也算今日一个成就。来人。”司马师喊来护卫,去找官府前来保护花楼。
“满意了吗?”司马师抓过那把剑,插回剑鞘之中。“只会去送死,一点脑子都没有。”
“你!哼。我不是大将军,只能送死去救人。”崔若愚转过身,赌气地面壁而坐。
“让你好好习武,不听。出了事就只能去送命。那批人要杀你,可能以为你身上有本将军的秘密。这些人或许是东吴来的。”司马师靠过来,拍拍她后背。
“这是什么?”司马师摸到了几个结块,像是布条打的结。
马车里很狭窄,司马师又高大,崔若愚根本避不开他。
崔若愚抖了抖身子,甩开司马师的手。“小事。不入大将军的法眼。”
那是她束胸带子。被姑娘们推搡,都移位了。
崔若愚身上不舒服,心情也很烦躁。
“行。本将军总算把你那唯唯诺诺的毛病改了。也好带兵。今夜查出刺客,明天就出发去西线。”司马师往后靠去,闭目养神。
当他们回到司马师的府上。司马昭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
“崔若愚。你到底是什么人?”司马昭满脸戾气。“钟鹤为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亲自带人行刺你?”
崔若愚头嗡地一声响。黑衣人是钟鹤?
司马师皱起眉头,深深地看着崔若愚。“子上,进府中细说。”
崔若愚低头站在书房里。司马师坐在书桌后面,不断地转着桌上一支毛笔。
司马昭站在司马师身旁,眼中深不见底。
司马昭丢了一块牌子在崔若愚脚边。
崔若愚看了司马昭一眼,俯身捡起来。是一块身份牌。“张楚。长安府。”
她低声念出来。抬头看着司马昭和司马师。不明所以。
“子上。这是何物?”司马师知道弟弟一向谨慎且周全。他拿出一块户牌,必然有用意。
“兄长。这是崔副将的本名。”司马昭瞟了崔若愚一眼。
司马师微微动容。“哦?”
“哼。不仅姓名作假,恐怕连男儿身都是假的。”
司马昭平平静静说出来的话,司马师和崔若愚一同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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