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柳生比吕士起初以为敲门声是自己的幻听,迷迷糊糊间翻了个身,枕边忽然震动的手机把他吓了一跳,反射性地伸手将其攥在掌心。
屏息注意到这番动静并未惊动隔壁床铺的同学,柳生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仁王君吗?你这人能不能改改随心所欲的性格,好歹稍微考虑一下我这边的时差啊。
他在心里抱怨,伸手去摸床头的眼镜,待柳生定睛看向屏幕,发现和他预想不同,来电人居然写着丸井文太的名字。
哎呀,冤枉某人了。
柳生比吕士起身走到阳台,刚关上玻璃拉门接通电话,丸井文太朝气蓬勃的声音便从听筒,以及不远处的楼下中庭传来:
“哟,比吕士!要不要一起来私奔啊?”
他低头看去,红发男孩正高高地抬起手臂向他招手示意,身边还有完全不对丸井文太这般出格之举做出阻拦的幸村精市。
隔着一段距离,柳生与对方对视一眼,不禁抿唇笑了笑。是他说错了,自己身边还有好多好多个任性妄为的家伙啊。
“哇——塞纳河晚上这边还真热闹啊。”
“是啊。”
“可丽饼也好吃。”
“丸井君,你今天都很没有节制呢。”
面对柳生的调侃,文太装出一副这里风好大他听不见的样子,手指对准滨河步道对面灯火辉煌的宫殿:“看啊,卢浮宫现在还亮着灯呢。游客晚上还能进去吗?”
“不行。”幸村速答,随即听见文太失望地“欸——”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这种随心所欲撒娇的习惯真是……他笑着说,“只有周五才有夜场,文太白天没仔细听老师介绍吗?别忘了要写研习报告哦。”
丸井文太叹了口气:“现在提醒我这个啊,幸村君也真是有够坏心眼的。”
“就在外面走走也挺惬意的。你们不觉得吗?巴黎的夜风,虽然也很湿润,却比湘南要柔和很多呢。”柳生感慨,“这也是临河兴盛的城市与临海城市的区别吧,因为极少遇到风暴天灾,这里的人们将水视作生命与艺术的源泉,对爱与自由怀有如火的热情。”
原来如此。丸井文太咬着可丽饼默默点头,决定把柳生的感言抄一段到自己的作业里。
他的表情太好懂,但幸村决定暂不拆穿,只是温和地说了声“是啊”。
这个季节的巴黎比神奈川要冷上许多,更接近深秋的天气。夜晚出游,幸村精市在肩上披了件针织外套,丸井文太穿着带绒的连帽卫衣,柳生比吕士则是在衬衣外加了件长袖的羊绒衫,各自都在衣着上增加了保暖措施。
文太的可丽饼是现做的,白天吃了太多种甜食,这次选择了咸味的款式,里面加了溏心蛋、牛肉酱还有拉丝芝士。可丽饼刚装袋的时候还冒着腾腾热气,烫得他几乎拿不住,于是用偏长的袖子垫着掌心捧住食物,只从袖口探出一点点白皙的指尖。
他低下头,小口咬住饼皮酥脆的边缘,试图用嘴包住滚烫馅料的样子很像仓鼠,脸颊在红艳的发丝间若隐若现。
三人所走过的滨河步道年代久远,似乎有过翻修,但依然沧桑气质浓郁,带有一种属于旧世纪的历史厚重感。塞纳河上不再如白日一般遍布游船,但附近有一些灯火通明游船餐厅在靠近河岸的地方沉沉浮浮。
满城都飘荡着散漫闲适的空气,有一些人在步道慢跑,也有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岸边,跟船上经过的人挥手示意。
街灯温黄的光色倒映在幽蓝色的塞纳河中,那光景就仿佛梵高的《星夜》画作,晚风把河水与灯光都吹成摇晃流淌的浪漫碎片,让人放眼望去,河上尽是缤纷而多情的波光。
结果他们闲聊的话题在不知不觉间还是绕回了网球。
“文太和柳生最初是因为什么开始打网球的呢?”
面对幸村精市这个问题,丸井文太给出一个不假思索的回答:“运动消食!”
幸村忍俊不禁:“呵呵,很符合文太的特色呢。”
“我的话,应该算是家庭教育的安排吧。”柳生推了推眼镜,“一开始是四大绅士运动都有涉猎,后来根据特长将精力集中在高尔夫和网球这两项上面。”
“说起来,我印象中好像听说过,柳生在上学期球技大会上拿了高尔夫比赛的第二名对吧?”幸村说,“网球和高尔夫一并兼顾,很了不起哦。”
柳生微笑道:“现在已经是彻底专心于网球了。我充分认识到了把一万件事做得平庸,不如把一件事做到极致。”
幸村欣赏地颔首:“确实是这样没错。”
文太见幸村问完了他们,忽然也好奇起来:“那幸村君是因为什么呢?”
“我吗?我想想啊……那时候才3岁多来着。”
“哇,好小!”
“嗯……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单纯觉得好玩吧。”幸村用食指抵着下颌思考,微微望天,“不过呢,既然决定要打了——”
“就要取得胜利!”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随后意气风发的视线交接,为彼此默契一致的答案一同放声大笑。
横跨塞纳河的艺术桥,那是一座造型精美的人行铁索桥,悬挂于扶栏外的“爱情锁”在风中微微作响,这座桥连接着卢浮宫与对岸的法兰西学院,在上面能够欣赏最美的巴黎河岸风光,纵然到了深夜也是游人如织。
幸村精市正拿着相机给站在一个复古铁艺路灯下方的丸井文太和柳生比吕士拍照。镜头中的文太总是自在得不见分毫局促,将剪刀手比在脸旁,灯光将他的紫色眼睛映照得绚丽明媚,透露出灿烂夺目的愉快光彩。
那笑容既甜美又显得活泼肆意,俨然让人觉得青春的光影都被浓缩在一张特写里。
不好,还得补拍一张合照。幸村正微微心虚地重新调整焦距,忽然听见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精市。”
幸村精市与文太他们一同看向出声方向,进入视野的是月光色的长发,琉璃般清透的蓝色瞳孔,以及精致得让人屏息的美貌——正是他们白日所见的法国少年加缪。
真是有缘,居然又遇到了他。
幸村对他微笑颔首,留意到加缪一身运动装束,“又见面了,你是在这边夜跑吗?”
加缪轻轻点头,又指了一下艺术桥另一头的法兰西学院:“我在那边的图书馆做义工,有时候工作结束得比较迟,就会住在附近。”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话语停顿了一两秒,有心还想说什么,又念在他们研学期间独立行动的闲暇不多,而且应该很快就要离开巴黎,面上浮现出些许进退难舍的踌躇。
但在此刻,反而是幸村先一步道出了加缪心中的想法。
“那真是太巧了,你现在应该有时间吧。”
幸村精市向他伸开手掌,紫罗兰般的美丽眼睛带着温和而清冽的笑意,未卜先知般道出加缪心中未尽的话语。
“我先前还想着,要是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在离开这里前跟加缪你再打一次网球。这回是单打,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也正有此意。”加缪微笑地回握住幸村的手,心中的直觉告诉他,这位特别的日本人能给他的网球带来更多革新性的领悟。
场地对加缪这个当地人来说并不难找,倒是柳生在途中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声询问文太是不是早就知道幸村有意和加缪对决。
“咦,是这样吗?”
丸井文太睁圆了他本就偏大的眼睛,似是而非的表现实在让人很难判断他是故意为之还是压根没有想那么多。柳生无言地扶了扶眼镜,镜片上掠过一道反光。
那场比赛进行的时间比所有人的预想都更长,所幸他们还是及时在拂晓时分赶回酒店。天色熹微,稀薄的金色光线从身后投向前方,三名国中生急促的脚步凌乱踏在被晨雾沾湿的石板路上,口唇呼出的热气驱散了清晨沁凉的寒意。
耳旁是伙伴们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幸村精市听着听着,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真有趣啊,这种像是大家一起做坏事的感觉。
佐藤是立海研学团的学生之一,他是柳生比吕士的同班同学,也兼任此次旅程中的拼房舍友。
今早他被闹钟唤醒时,睁开眼就看到对面一床整洁如新的被褥,连边角的褶皱都整理得整齐非常,好似昨夜压根没有人在床上睡过。
倘若自己没有亲眼看见柳生躺在床上的话,说不定就会如此怀疑吧。
佐藤暗自心想,起身的时候正好看见打理万全的柳生从浴室走出。对方身上浆洗过的学生制服衬衫柔顺笔挺,衣扣规整地系到最后一颗。不愧是绅士,仪表也是完美无缺。
“话说,柳生你早上还要洗澡的吗?”
柳生点了点头,淡然地解释:“最近运动量不足,我起来后出去晨跑了一会儿,稍微出了些汗。”
佐藤闻言不疑有他,感慨道:“不愧是网球部成员啊,真是自律。”
柳生比吕士轻轻笑了一下,心说他和以欺诈为乐趣的仁王雅治可不同,此刻说的话绝无虚假。至于对方是如何自行理解他的起床时间,那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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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File 25 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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