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酒过三巡。
瞅着眼前的红毛已然醺然，仁王不禁惊奇，“我原以为，你们……啊不是，我们都是不会喝醉的。”说完他又好像觉得哪里怪怪的。
毛利的敏感神经登时被触发了，一拍桌子辩驳道，“胡说！我没喝醉！”
幸村忍住笑，径自饮下一盏温酒，又顺手把自己和德川面前的空杯斟满。
仁王正要敷衍一句，却听脸和脖颈已经泛出明显红色的毛利又嘟囔着找补了一句，“不过啊不过，毕竟无论是妖灵，还是精怪，亦或者是神明，都是会喝醉的啊！”
仁王看了看另一边面色如常的幸村和对面的德川，心道我信你个鬼。同时嘴上却怼道“哦豁，说得好像你见过神喝醉一样？”
“怎么没有？”毛利瞪圆了眼睛无辜反问，“你没见过吗？”
仁王：“……！？”他张了张嘴才找回声音，“你……真见过？”
“当然了。”毛利表情迷茫，似乎听到仁王在说什么胡话，“来找幸村帮忙之前，我就在佐香神社的集会啊，今年不是恰好轮到了八岳山神斋藤那家伙操办嘛~”
仁王闭嘴惊叹。
但转而他又生起疑惑，“你不是火妖么？”
“是啊！”
“神仙居然会和你……”说到一半他仿佛是有觉得不妥而停了下来。
“什么？”毛利眨了眨眼。
“啊，没什么。”
“啊？不，你明明看起来超级好奇的样子，所以你倒底要问什么？我怎么了？”
幸村大概知道仁王何意，出言解惑，“这好像是界定的问题了。”他笑了笑，耐心道，“[神]大抵可分两种，一是[神]，或者说[神明]更准确些，它们脱胎于大道力量的纯粹灵识，你也可以理解为它们是精神意念的凝聚体，甚至不分‘你’‘我’。”
“[神明]自天地初开之时便承载着时、空、力这类能量，这种能量无比强大，足以主宰世界万象，把控天道，这是其成为[神明]的根本。这类天道化身的[神明]是不可见的，他们即是因果，无处不在。”
“而还有一类[神]，即[神灵]，大概就是世间供奉的那些，往往象征着人类，或者精怪们美好意念的集合，他们因为依托于物质的‘我们’的意念而存在，你也可以理解成，‘我们’即是朝拜者，也是缔造者，这类[神明]是可以显现的，就像你之前遇到的不知火知弥。”
“因为信仰之力来源不同，[神灵]们的力量参差，且也在大道因果中，所以相对于[神明]，他们其实是和我们这种自然物质孕育的[灵]更同质一些。”
仁王听得一愣一愣，听完之后给出生动的概括，“所以你们就是常和那些个神龛里的东西厮混在一起？”
幸村失笑，顿了片刻发出邀请，“没有那么不可思议，只要可以幻化成纯灵体的状态，都是差不多的存在。”
一旁的毛利插话进来，“你要是真的好奇，下次我找个集会带你去看看便知。”
虽然聊得热切，但一到实施难免战术后仰，“别了吧，我怕那个[神灵]一个兴起，拿我这种小菜下酒。”说着仁王夹起面前盘中的一条小鱼干丢进嘴里。
“哎呀那不可能，[神灵]都怂得很。”
仁王想到了悍然屠岛的不知火知弥，对毛利的观点持保留态度。
“如此，要是被供奉的是自然物质已经孕育出的灵体呢，比如你？”仁王看向幸村，“你也就会变成[神灵]了是不是？”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就要住进神龛里？pio~”
德川闻言突然停下饮酒的动作，转头去看幸村的神色。
幸村对他笑了笑，没有回答仁王的问题。
同样不知情的毛利在一边大大咧咧接话，“才不要，我给你讲，我们这种灵的诞生从根本上就不是为了人类或者妖物的存在而服务的，我们对他们自然也缺少仁爱之心，所以并不适合作为[神灵]。”
他手肘支在桌面上，手背撑着下巴，晕晕乎乎地念叨“再者说，信仰之力就是双刃剑，不对，说是因果枷锁也不为过，所以傻子才作[神灵]。”说完，毛利嘿嘿一乐，对着对面的幸村扬了下下巴试图取得赞同，“是吧，幸村~”
幸村表情麻木，伸手夹菜，理都不理他。
在他的左边，德川以左手为自己和幸村重新斟满了酒，方才偏过去的注视未离开一瞬。
幸村忽然侧脸去看他，在渐次深重的夜色中，他分明地从德川眼中读到所有微带醉意的倾诉。
他笑了笑，青石桌下，他反手回握住他的手。
另一边，酒过三巡的毛利也是感到四周越发昏暗，他抬头不满道，“今日怎么没有出月亮，这几乎黑得要叫我看不清菜了啊。”
仁王也附和起来，并建议是否需要挪到室内继续。
毛利啧啧两声，一把拉住仁王，凑近他神神秘秘地炫耀，“没有月亮，还有星星，不如我们借点来~”
说着，他强行拉起仁王走到一旁的小池塘前，不知从哪掏出两个竹篮子，一个扔给了仁王。
后者迷茫地接了过来，就见毛利又摸出了一大把纸网，“这是干嘛？捞金鱼吗？”
正说着，一旁的幸村和德川也凑了过来，毛利便更开心地演示起来，他蹲下将一面纸网小心地伸进池塘里，等到水面上破碎的星光稳定了一些，就忽然手疾眼快一抬手，就将那纸网里的东西倒在了竹筐里。
仁王刚想执意，就看毛利又快速重复了两次之前的动作，很快仁王注意到有什么隐隐发亮的银白色发光体在竹篮底部沉积了下来，亮度就想反光的琉璃渣滓。
毛利又捞了两次，看了看光晕，不满道，“你们仨，能不能不要光看着？”说着他不客气地去拉幸村，“你来你来，让我一个火灵干这种事情像话吗，明明是你的强项啊！”
幸村似乎也觉得有趣，顺着他的力量蹲下身去，拿着一片纸网伸入水中。他的眼睛闪过暗紫的光芒，同时他的手一入水便消失不见，没有惊起一点涟漪。
众人但见一张网悠悠在水中缓慢上升，出水的刹那那些星光的倒映便悉数笼在网中，光华明亮。
毛利欢呼了一声，仁王也吹了声口哨，撸起了袖子就开始尝试。
毛利满眼期待，“正好今日你在，那么这次就帮我多收集一些吧，这样等遇到刮风下雨的晚上就可以拿出来照明，比火烛要好用多了。”
于是乎，幸村和仁王专注在水中打捞，德川和毛利则将那些星光或装进庭院石灯笼，或散落在桌边的灌木和苔草上。
等他们重新坐回桌前，就连周身山茶的花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回灯添酒。
满院星光中，花香在夜风中涌动，谈笑落在杯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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