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贺茂保宪看来,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值得仔细探究的地方。
藏污纳垢的地方,在权贵之间特别多。
他心中略微叹息。
一个人为的悲剧。
大藏嗣成的父亲,并非上一代当主的儿子,而是以小宗入继大宗的名义继承的,因为上一代当主并没有任何子嗣。
那上一代家主为了求子,甚至于将女子折磨致死,只为了能够获得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出来。
据说还请教了不少不知真假的神秘仪式,因为挥霍无度,那些褒贬不一的野生法师们,总是络绎不绝。
这做法天怒人怨,却也无人敢于反抗。
直到那位当主突然暴毙在屋中,家中仆从去探查时,才发现早就死去多时。
这位家主性格暴虐,不单女子,就连不少领民都因他而死。
人们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其中有什么奇怪的事,只当是暴病而亡,直到从某一天开始,时常在夜晚听到凄厉的嘶叫,扰的人不得安宁。
大藏家曾经请教过不少人,但并没有得到多好的解决办法。
诡异的事越来越严重,牲畜开始死亡,还有墙上留下的一道道新鲜的血迹。
这让新成大宗的当代家主匆匆忙忙的搬离了主宅。
本以为在不接近主宅后事情就可以结束,可他们发现还是太天真了。
逐渐的,不单单是家主家,就连一众族人也开始莫名其妙听到那仿佛从地狱而来的嘶吼,嘴里呢喃着血腥的词汇,鼻尖也总是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家族的领地内也开始不断出现各种妖怪。
一切的一切都在那突然死去的族人家开始,不断有人死去,死状惨烈,宛如凶案现场,这让大藏家完全支撑不下去了。
“其实说是帮忙处理领地内的怪物,但其实是想要向阴阳寮寻求如何解决主宅闹鬼的事情。”
大藏嗣成说的卑微,“家里不少人已经被搞得一惊一乍,可我们又无法抛弃祖产真的离开这里。”
五条悟看着大藏嗣成,这家伙身上的气息也很浓厚,是那种被妖怪锁定为目标的气息,提醒其他妖怪这是它的目标。
大藏嗣成一边带着他们,最后还是折返到了那栋主宅。
可真是个不坦诚的人。
五条悟心中不爽,一边说着请求他们处理那些捣乱的妖怪,一边一声不吭先带他们来到主宅,让他们自己察觉问题之后主动问他。
果然虚伪。
贺茂保宪看着年长者明显不悦的情绪,当机立断的接下了之后与其交涉的主动权。
而五条悟则在一旁一声不吭,只用那被绷带缠着的眼睛仰头看着屋顶。
“持续多久了呢?”
“要说后来每个人都这样,有半年的时间了吧。”
五条悟耳边听着贺茂保宪和大藏嗣成的对话,走到一处山石旁,用手摸了摸,抠下来几撮干涸的不知名污渍。
五条悟用手搓了搓,虽说如此,但他依旧没有撤了属于五条家咒术师的无下限术式。
这似乎,是血。
不同于大部分咒灵的简单祓除,妖怪们大多并不受限于诞生地,它们甚至还有自己的族群,且数量众多,大部分妖怪对于人类并没有恶意,应该说是没有任何兴趣才是。
而若是专从那些邪教仪式中被人为喂养成型的妖怪,大多也是拥有着趋吉避凶的思考能力,且手段更为残忍。
贺茂保宪打发走了大藏嗣成,看着站在那山石旁沉吟不语的五条悟。
“发现什么了吗?”
“这是血吧?”说着这话,五条悟将手里搓成细碎残渣的不知名东西伸到贺茂保宪面前。
“你说的没错。”
曾经第一次见面,贺茂保宪称呼五条悟兄长时,被这位完全不在乎上下尊卑的白发男孩拒绝,自那以后,若非在外人面前,贺茂保宪便按照五条悟的意思称呼他为悟了。
“这里是阵眼啊。”
眼睛能够清晰的看到源源不断的瘴气沿着不同的路径汇聚在这里,又通过其余七个分阵眼扩散到整个主宅,于正中央上空聚集浓缩。
“那个家伙。”
随着五条悟念咒,把力量附着在符纸上,接着又将自己画的符纸贴在石头上后,整个法阵便显现了出来。
这是一个还未成型的法阵。
阴阳师们有独特的法子探寻妖力的动向,但五条悟通过计算搞出来的符纸,则更加方便了一些。
妖怪人们都可以看见,法阵也是,为了隐藏自己要干的坏事,有相当多的手段可以隐藏,今日他们就碰到了其中一处。
“这…看起来已经死了不下五十人了,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阵仗。”
贺茂保宪只是一扫眼,就能看出一些东西,五条悟自然也能看出,甚至还能更加精确,他甚至可以看到那被炼化的灵魂在阵眼中如何的扭曲。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贺茂保宪咬牙切齿。
五条悟面无表情。
“悟,那些分阵里也有堆叠的尸体。”贺茂保宪努力抑制自己的愤怒,“只不过没有主阵眼里的多。”
贺茂保宪抬脚就要离开这里。
五条悟一把抓住了他。
“你要去哪?”
“这地方绝对有幕后主使,若是贸然破坏了,恐怕打草惊蛇。”贺茂保宪说着将五条悟贴上去的符箓撕下来,法阵瞬间隐没在空气中。
“我的式神不多,就只有两个,根本没办法监控这里的整片领土。”
五条悟心里微微叹气,哪怕理论知识再丰富,这种事情,贺茂保宪大概也不清楚见得很少吧。
这种情况,简直就应该是那些更有经验的阴阳师才能处理的。
但若是他的话…
“别担心,我可以看着。”五条悟说着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看这种仪式,大概每周需要有一人献祭,结合整个法阵的规律,上一次是火曜日,那么这一次大概是水曜日。”
贺茂保宪抿着嘴,他知道五条悟现在用这双眼睛负担还很重,可他说不出口让对方不用的话。
果然,他还是太弱了。
“所以,今天是火曜日,明天就会再发生一起命案了。”
“说得对呢。”五条悟给他鼓掌,“你和我越来越默契啦。”
贺茂保宪没说话,五条悟知道少年心里不痛快。
贺茂保宪心里有气,他想过将这里的情况告知阴阳寮,可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会更多,或许来的人还不如五条悟强,到时候两个比五条悟弱的,反而拖后腿。
谁也不知道幕后黑手到底强到什么程度。
“我会保护你的。”五条悟扶着贺茂保宪的肩膀,并不低沉,“我很强,你知道的。”
“一个人的强,并不能决定什么。”贺茂保宪攥紧拳头,“我也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五条悟说,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简直就是在直白的告诉他,我想和你并肩而行。
他总是期待他人真的和他并肩,但似乎也没几个真的说出口过。
五条悟布条下的眼睛瞳孔猛地一震,反而浑身不自在起来。
贺茂保宪现在或许不甘心,但身为后世人的五条悟明白,贺茂保宪终究会成为一个实力强大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与自己的父亲,联手培养出了安倍晴明这样的大人物。
不过。
“你知道哪里有很强大的妖怪吗?”
五条悟忍不住挠了挠头,果然有式神还是挺方便的,毕竟很多活可以扔给式神去做。
这样想着这种情景,五条悟嘴角微翘,嗨嗨,他可真是期待那一天呢。
贺茂保宪嘴角一抽,大概猜到五条悟在想什么东西。
“当初让你收服几个式神,你偏不要,觉得太弱了,但这个时候怎么又想要了?”
五条悟一边寻了一间能够时刻观察全景的屋子,一边说,“像当初那些灯笼鬼,就算把活扔给它们,也是没用的吧。”
贺茂保宪嘶着气,跟在五条悟身后,最后毫不客气的盘腿坐在已经落满了尘埃的木质地板上,连敬称都被吓出来,瞪大了眼睛,“兄长是想要和大江山鬼王同等地位的妖怪做自己的式神?!”
五条悟“哈”了一声,“觉得我痴心妄想?”
曾经有幸目睹过的贺茂保宪可不觉得五条悟在痴心妄想。
五条悟强的让人升不起嫉妒的**,贺茂保宪对他只余下满满的敬服,在他口里简单的普通招式都能轰掉一座山头。
那用五条悟自身的不知名力量形成的攻击,足以抵得上大妖的水平,甚或犹有过之。
“我可没这么想。”贺茂保宪平静下来,“想一想,确实也只有那样的大妖怪配得上悟了。”
五条悟被贺茂保宪又一次的直球给打的猝不及防。
这种只有什么才能配得上他这种话,恐怕只有在五条家才能听到了。
“今天怎么突然这么直接?”五条悟看了看天色,距离夜晚还有不少的时间。
不等贺茂保宪回答,五条悟又问他,“你放出去的式神,有什么发现吗?”
“大概死者是随机选择的,所以……”说到这,贺茂保宪不满的嘘气,一想起或许有一个人要在他们眼皮底下没了性命,他就感到一阵憋闷。
“不用那么痛苦。”五条悟手搭在贺茂保宪的肩膀上,他解开了自己的眼睛,那双澄澈的眼睛无论看多少次也会让人失神片刻,“我看到了踪迹。”
“什么?”
“对方的踪迹。”
说着,五条悟带着刚起身的贺茂保宪瞬移到一处偏僻的小屋旁,看起来是大藏家某个偏支中的偏支。
式神的痕迹在两人眼里清晰可辨。
“对方以为我们走了。”贺茂保宪早就隐匿了自身,五条悟同样如此,他看了看院子,“刚进去,还没动手。”
“对方要等到亥时动手吧,我们现在要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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