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代,人们往往在戌时便已经入睡。
五条悟和贺茂保宪一大一小两个人,默默站在院外,只不过五条悟十分轻松的背靠在墙边。
“还不急。”
他的回答带着些散漫,但贺茂保宪并不在意,只微微了然。
毕竟在真正动手的时候,对方才能放下警惕心。
夜里静悄悄的,两人站在那里,院内的看家犬也不曾察觉到任何异样,只有偶尔吹来的风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一种手里沾满了鲜血才能浸染上的味道。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座房屋开始变的混浊起来,仿佛被扔进了粘稠的血液里,扭曲融化。
而院中那条狗依然悄无声息的睡着。
贺茂保宪眉目锋利了起来,他悄悄抬起一个手势,另一手抄起两张纸人,口中轻喃咒语,将自己的两个式神唤了出来,一攻一守的立在身前。
“兄长。”
五条悟听出了贺茂保宪口里的严肃,他也不再真的像以前那样去调侃贺茂保宪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想怎么做?”
“兄长去对付那个妖怪吧,我把里面的人和……”说着少年转头看了看院中浑然不觉自己即将身死的家犬,“和那条狗一起带走。”
他深知自己如今的武力还无法真的与大妖媲美,而现今空气中缠绕的妖气,浓烈到哪怕只是站在这里都能窒息的地步,这绝对不是小妖怪能够做到的。
“很果断啊,保宪。”
被这样说的贺茂保宪平静坦然,阴阳世家出身的他,自然清楚在很多时候,果断才是最为可靠的选择,犹豫不决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甚至死亡的境地。
“那么,开始吧。”五条悟也不废话,他心中一动,口中念出一串咒语,一道结界猝然形成,与咒术师使用的结界不同,这道结界全然由灵力构成。
五条悟自来到这方世界,咒力量既没有增强也没有减弱,不过他的灵力却与日俱增,速度飞快,隐隐有了和咒力量分庭抗礼的局面。这便让他不得不在钻研阴阳道上下一番功夫。
这道结界将此地整个包裹在了异度空间之中,可以说分割开了与外界的联系。
在贺茂保宪着急救人的时候,五条悟踱步进屋,正中央就看到那穿着血红衣衫的妖怪,衣摆还滴着血,面目青紫,一双镰刀状的手,正在这屋主人脖颈上。
只是一瞬间,贺茂保宪使用置换术将人和式神对调,接着命令另一个式神向外冲去,那方向正是之前五条悟特地留下的通道。
那妖怪抬起头,长发遮掩下是一双暴戾的金色竖瞳,对方歪了歪头,五条悟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对方看向贺茂保宪的视线。
五条悟脸色终于冷了下来。
和大藏家渊源颇深的妖怪……
那关系犹如丝线般在他眼中清晰可辨,链接着每一个大藏家的人。
他目光锋锐如刀般打量那个妖怪,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自作孽……
想着这话,可他手中动作不听,利用苍将对方轰了出去。
“完全变成了没有任何理智的怪物了啊。”五条悟冰冷的语言像寒冬里刺骨的风,此刻他就像端坐高天的神祇,让人从心底敬畏。
甚至连妖怪都算不上了,成了一个只知道杀戮相同血脉的怪物。
那怪物嘶吼着向他扑来,高举镰刀,想要将他砍翻在地,五条悟连躲都懒得躲,他伸出合并的两指,使用阴阳术,定住了对方的攻势,这种术法一般需要强上对方许多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只见他点在那怪物眉心,轻轻一划,指尖闪过一道金色流光,那光晕便随即遁去,顺着这怪物与那不知名主人的连结关系寻迹而去。
紧接着五条悟掏出一张符纸,召唤雷法,将这个怪物用雷法劈死在这里。
毕竟,他的攻击都太过于惊天动地,并不适合使用出来。
刚刚用了苍,结果这片地方便轻而易举地成了废墟。
然后,面前的妖怪只余下残破不堪的枯骨,卷着那血红的外衣滚落在脚边。
这一切连一刻钟都没有。
紧接着,他撤了结界,只留下一句“交给你了。”便通过空间压缩的能力不断瞬移靠近那最终锁定的目标。
下一瞬,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喂养的妖怪和自己断了联系,就看到穿着白色狩衣,用布条绑缚遮挡着眼睛的白发阴阳师出现,几乎与他快贴在了一起。
那瞎了一只眼的家伙猛然向后一仰,上身离开了五条悟气息包围的威压之下,脚步一转,几步落在不远处的山脚旁。
“五条悟。”
近年来名声大涨的年轻阴阳师,颇为被藤原氏看重的后起之秀。
独眼法师双手结印,召唤出自己最强大的式神,“果然大意了,你居然没走。”
“委托没做完,我为什么要走?”五条悟好整以暇,呲着牙笑,对野法师的敌意完全没放在心上,“罪孽这种事情,你知道的吧。”
阴阳道注重这些,每一个修习阴阳术的人都清楚因果报应的说法,轻易是绝不会做下那种惨绝人寰的事的。
可一些追求所谓极致的野法师不一样,他们踏入这种领域,本就不是怀着什么朴素想法,更是对所谓的报应嗤之以鼻。
所谓**,不过如此。
“哼,那家伙可看不得平日被他看不起的分家占了宗家的地位,我只不过是,帮了他一把。”
果然。
五条悟不说话,心中却明了,那个怪物,就是前任的家主。
这个独眼家伙,利用那家伙的恶念与贪念在养蛊。
同血脉的怨魂,会让诞生的怪物更加强大。
“你说这么多也没用哦。”五条悟直白的说,“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啊。”
“哈。”那人却完全不紧张,“我可没说要和你硬碰硬啊,藤原家的走狗。”
话音刚落,听到这话的五条悟的眼神瞬间冷若冰霜。
这让他想起一些不爽的事情。
“与其在这里聒噪,倒不如体验一把。”
五条悟单手,瞬发一个苍就砸了过去。
对面高高跃起,远离了攻击范围。
只听轰隆一声,山石便塌了一半,碎石四溅。
“没有式神辅助的五条悟。”野法师笑得肆意,“你当真一点都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
正说着,对方便合十双手,一阵力量波动拔地而起,只看那冲天的法阵现出原形。
只见那怨气源源不断从分阵眼中汇聚到主阵,即使法阵还不成熟,但已经有了迫人的压力。
那法阵正在抽取大藏家族人们的生命力。
五条悟望了过去,天空已染上一片血红。
“这种气息……这里死的并不是全部。”五条悟说出这话,迎来的是那家伙的大笑。
“走了那么多地方,总有死人的时候,不是吗?”
五条悟不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取下遮挡眼睛的布条。
没有多少人见过五条悟的那双眼睛,就连藤原氏和天皇也不知道。
所有人都觉得阴阳寮里那个名声鹊起的五条悟,是个瞎子。
全靠听声辩位来行动。
五条悟不去看他,慢慢的说道:“你真的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吗?”
野法师神情一滞,有些不解,紧接着他便感到那浑身充盈的力量犹如漏气的皮囊,完全无法积蓄下来。
“你做了什么?!”他惊恐到破音。
“什么也没做啊。”五条悟双手一摊,“我连纸人都没召唤出来。”
野法师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便要冲向法阵的所在地。
而五条悟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他的行动,瞬移到了他的面前,“你和我还没打完呢。”
说着这话,他便直接一拳将对方打向了地面。
野法师神情发狠,“那个小子。”
“喂喂,贺茂保宪可不是什么小子欸,他可是京都阴阳世家贺茂家的人。”说着这话,俏皮的语气陡然转冷,“凭你,屠夫,有什么资格算计我们呢?”
“那么,准备好迎接你的死期了吗?”
从头到尾,五条悟都未曾探寻这不知名法师的名字。
失去了主体,法阵的力量便不可抑制的开始躁动起来。
那名野法师临死前的话言犹在耳:“杀了我又如何?这个法阵,还是会暴动起来的。”
五条悟冷凝着,“广弘秽迹 ,当愿众生,讽诵密咒,皆成佛道。”
话音刚落,自身庞大的力量便被迅速抽取,片刻功夫就已经抽了将近八成,五条悟强忍不爽喝下几口甘葛汁,维持着结界的形成。
“悟!”
贺茂保宪也终于将一切活物都转移了出去,随即便看到五条悟用起了大三昧耶印。
“你的力量…”
“差不多。”五条悟的灵力都快被抽干净了,所幸他还有咒力维持。
结界将整片法阵连同怨气都包裹了进去,那躁动的力量随着压缩不断的颤震着。
贺茂保宪看着这情况,也是微微叹气,“看来我还是要牺牲一个式神了。”
他的式神大多都是绘笔而作,每损失一个,总要养许久才能再积攒足够的灵力重新绘制。
“便这样吧!”
贺茂保宪召唤出式神,“将这结界扔到式神的嘴里去。”
五条悟并不拖延,挥手便将这被压缩成小方块的结界扔到了一旁早已等候好的式神嘴中。
贺茂保宪左手两指并拢搭在嘴边,右手五指并拢前伸出去,紧接着右手手掌微微往下一压,嘴里轻轻吐出“灭”字,整个式神连同吞下去的结界一块湮灭的无影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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