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萨尔里克在规律的敲门声中被唤醒。今天来叫他的不是昨晚面容阴鸷的女仆长，而是一个较为年轻的女仆，她端来了早餐和一套看起来更舒适的大袖口衬衣与马裤套装。
“少爷，”女仆低声说，“夫人吩咐，您今天可以去上艾琳娜女士的课了。课程在会客厅里进行。”
萨尔里克听到这个好消息，飞快地将早餐塞进自己的嘴巴里，鼓着还在咀嚼食物的腮帮子，迫不及待地换好衣服，他几乎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跟着女仆再次走向昨天那个决定他命运分界线的会客厅。
与昨日的正式不同，今天的会客厅显得温暖而随意。壁炉里的火焰燃烧得正旺，驱散了城堡固有的阴寒。两张舒适的单人沙发被挪到了靠近壁炉的位置，中间摆放着一张小圆桌，上面铺着洁白的桌布，放置着精致的瓷盘，盘子里是几样小巧的甜点，旁边还有一壶散发着清香的果茶。
女仆长艾米娜依旧在场，她像一座沉默的雕像，静立在通往走廊的门口，双手交叠在身前，目光低垂，仿佛只是在尽职地守卫，但她就像莉莉安的第二双眼睛，让萨尔里克有些不自在，他没想到连上课莉莉安都要监视他。
艾琳娜女士已经坐在其中一张沙发里，米塔则坐在稍远一些的窗边凳上，捧着一本厚书安静地阅读，偶尔伸手从小碟子里拿起一块黄油饼干。
“坐下吧，萨尔里克。”艾琳娜指了指她对面的空位，语气比昨天多了一分教导者的平和，“不用太拘谨，第一堂课，我们只是聊聊。”
萨尔里克依言坐下，身体依旧有些僵硬，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桌上那碟撒着糖霜的金黄色小饼干吸引，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的点心了。
艾琳娜没有立刻开始，她示意萨尔里克可以随意取用点心和果茶。看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饼干，小口吃起来，她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对魔法充满好奇，但在接触任何具体的法术之前，你需要先了解它是什么。”
“在魔法师的认知里，世界并非仅由肉眼可见的物质构成。最初，先贤们认识到，有四种基础的力量无处不在，它们构成了世界的基石——厚重承载的‘大地’，炽烈奔放的‘火焰’，自由流转的‘大气’，以及柔韧滋养的‘流水’。魔法，便是运用精神的力量，去引导、改变和组合这些基础力量，使之产生种种超乎寻常的现象。这便是最初的，也是最核心的‘元素’。”
“但随着认知的深化，”艾琳娜继续道，“人们发现，世界的构成远比四种基础力量复杂。于是，包括‘灵魂’在内的力量也被纳入了魔法的体系。更有探索者，将目光投向了世界之外，他们研究出方法，能够与深渊或其他难以名状的异度空间建立联系，从那里召唤出强大的存在，或是驱使亡者的灵魂为己所用。这便是‘召唤’的领域，但是这个领域的大多数魔法都是禁术，是有悖于人伦的存在。”
她顿了顿，让萨尔里克消化这些信息，然后总结道：“基于这些不同的力量来源和应用方式，魔法被系统地划分成了几个主要的派系。除了我刚才提到的‘元素系’和‘召唤系’，还有专注于物质转化与创造的‘炼金系’，窥探命运可能的‘预言系’，直接影响心智与情绪的‘精神系’。”
“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派系，叫做‘塑能系’。”艾琳娜补充道，“这个派系不侧重于向外释放能量，而是专注于强化施法者自身的躯体或某种感官，比如赋予超常的巨力，或者极致的视力、听力。因此，很多塑能系的施法者并不被称为法师，你应该知道玛塞拉骑士团吧，里面有一支特殊的小队就全部由塑能系构成。”
萨尔里克的小脑袋在飞速运转，他后悔自己没有带纸笔来上课，这些这个系那个系的，他可之前从来没听说过。而且，原来不是所有法师都和海神教会的牧师一样，只运用一种元素的力量。
萨尔里克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艾琳娜似乎对他的提问并不意外：“你的观察力不错，水元素魔法确实是海神教会最广为人知的一种力量。那些派驻各地、执行日常典礼与巡视任务的牧师，大多精于此技。这既是信仰的体现，也是教会对外展示的形象。”
她继续道：“但浩瀚如海的智慧从不局限于一种流向。在教会的核心圣殿与主要分部中，同样汇聚着专精于精神修行的修士，以及为教会内部服务的炼金术士。只不过这部分人的数量更少，通常不会出现在普通人面前。”
艾琳娜接着解释了法师的等级划分。“在成为被广泛承认的正式法师之前，初学者被称为‘学徒’。学徒阶段，只能接触和施展一些结构非常简单的‘非正式魔法’。”她伸出手指，在空气中虚划，“对于这一阶段，我对你和米塔的要求就是要学会绘制清晰的符文，掌握与之对应的咒语，放心，这部分魔法的威力都不大，就算你们念错了也不会把自己点着或者埋进地里。”
“根据学徒精神力的强弱，具体表现为从精神力饱满到干涸，一次性能成功施展的非正式魔法数量，学徒又被细分为‘入门’和‘正式’两个阶段。学徒之上，才是真正的法师阶层，由低到高，分为初阶、中阶、高阶，而屹立于绝大多数施法者顶点的，则被称为‘大魔法师’。”
最后，她提到了一个独立于这套法师体系之外，却又拥有着强大力量的存在——“还有那些侍奉神祇的教会高阶牧师，他们能够通过虔诚的祈祷与仪式，获得一种名为‘天启’的恩赐。据说，最强大的天启牧师能够打开一扇连接凡俗与神国的‘窗’，邀请一位神使短暂地降临物质世界，以神圣之力荡平信徒的敌人。”
讲述告一段落，艾琳娜看着眼神闪闪发亮的萨尔里克，将话题引回了他自身：“昨天的测试显示，你与四大基础元素都不算亲近，很难像典型的元素法师那样，直接驱使它们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萨尔里克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但是，”艾琳娜话锋一转，“你的感知能力异常活跃。在我的测试魔丝靠近时，你的精神力虽然不够稳定，却总能准确的定位他们，这种对能量本质的敏锐直觉是非常珍贵的特质。” 她向前倾了倾身体，问道，“萨尔，你以前学过古玛塞拉语吗？”
萨尔里克愣了一下，随即老实地摇了摇头。他连通用文字都学得马马虎虎，那种古老晦涩的语言他怎么可能会了解。
“那这可能会成为你未来学习的一个障碍。”艾琳娜直言不讳，“因为炼金术的很多核心符文及其释义，其标准是在旧玛塞拉帝国时期就确立下来的，所以绝大部分高等炼金教材和文献，仍然使用古玛塞拉语书写。我不擅长语言教学，这部分我无法指导你。如果你决心在炼金道路上走下去，或许需要请莉莉安夫人为你专门聘请一位家庭教师。”
聘请家教？这不等于从这位守财奴夫人的口袋里抢钱，他可没这个胆子提这种要求。
艾琳娜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没在继续说古语的事情：“当然，这是后话了。还没到需要立刻学习炼金术的阶段。现在，我们要进行第一项，也是最重要的基础训练——感知元素。”
“感知元素，需要让你的精神意识像水面的涟漪一样，缓缓向外发散，触及周围的环境，然后，再轻柔地、有控制地将它们收拢回来。如此循环往复，发散，收回，再发散……目标是让心境逐渐沉淀，进入一种近乎空灵、忘我的状态。只有在那种状态下，你才能清晰地‘听’到周围空间中，那些魔法元素的细微‘低语’。”
艾琳娜不想挫败萨尔里克现在的兴趣，因此还给他解释了一下:“许多学徒为了达到这种空灵的状态，需要耗费数周甚至一年的时间去练习冥想。而想要将精神力增长到足以在这种状态下稳定感应到周围魔法元素，正式踏入‘入门学徒’的门槛，又需要更长久的积累。”
“这也是为什么，诞生过法师的家族中，孩子也大概率会再次成为法师。稳定的精神力让他们在入门的时候就已经胜过平民。你的父亲威廉子爵就是一位在骑士团挂名的塑能系初阶法师。”
萨尔里克听着有些不是滋味，他自己身上还有一半“平民”的血脉呢，说不定他的能力是源自母亲而不是那个听上去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死鬼父亲。
这时，一直安静看书的米塔忽然抬起头，清脆地问：“老师，可以问问您是几阶法师吗？”
艾琳娜并未介意学生的插话：“我是中阶。对了，萨尔，你的哥哥是一名正式学徒，不过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去年我就已经和他提过认证成为初级法师，但是他说还要再等等……”艾琳娜的话语里满是对他这个大哥的欣赏和赞美。
初阶法师……萨尔里克虽然早已猜到哥哥是天才，否则也不会收到皇家魔法学院的邀请，但亲耳听到艾琳娜的证实，他还是被震撼了一下。伊卢多尔只比他大两岁，也就是17岁不到就成为了初阶法师，那该是何等耀眼的光芒？与他这个连元素使用不了的“废物”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艾琳娜注意到了他瞬间低落的情绪，误解了他沉默的原因。“不必气馁，萨尔。”她安慰道，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每个人的道路都不尽相同，天赋也各异。伊卢多尔在元素魔法上确实才华出众，但你在感知方面的天赋，同样是许多法师求之不得的。魔法之道漫长而广阔，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重要的是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
想了想，她决定进行一个更具针对性的测试。
“昨天测试时，我就发现你的精神链接非常不稳定，和蜡烛一样一吹就灭，难以保持平稳和集中。”
萨尔里克内心忍不住吐槽，废话！每天被药物控制得昏昏沉沉，食不知味，还要时不时被抠门夫人和她的小眼睛们监视，能精神稳定才怪！
“现在，我们以壁炉里的火焰为例，进行一次专门的感知测试。我会向火焰中添加一些带有魔法活性的特殊材料，它们会作为助燃剂，让火焰的元素特性变得更加明显和易于捕捉。”她示意萨尔里克，“闭上你的眼睛，全身放松，不要试图去‘控制’或‘思考’，只是单纯地去‘感受’它们的存在，感受它们燃烧时散发出的独特气息。”
存稿箱可能有点危，想了想跟着榜走吧，有榜随榜，无榜一周4更[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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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元素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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