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字，周芷若既怕听到，又怕听不到。良久才听公子殊荣问：“回中土之后，你有何打算？”
周芷若蓦然垂下眼帘，低低道：“自然是回峨眉整顿事务，安抚同门，还有……设法完成师父的遗命。”
屠龙刀。
灵蛇岛上他夺刀又还刀的场景历历在目，那句“屠龙刀，也会是我们的”——此刻想来，竟有些心惊肉跳的暧昧。
“周掌门依然执着于号令天下？”
“号令天下？究竟该如何号令？我被困在这茫茫大海中央，竟不知路在何方。”
或许是因为与世隔绝，或许只是因为身边这个人一次次向她伸出的手，她不可抑制地向他袒露出她的无措。
而他冷酷的心，亦因此而软成一片。
公子殊荣沉默片刻，忽然，极自然地替她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掠到耳后。周芷若站着没动，他顺势又靠近了半步，撑在了她身侧的船舷上。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挡住了吹来的风，也隔绝了船舱里隐约的低诉声。
在这一小方天地里，仿佛只剩下二人。
“你看这海无边无际，看似无路，可掌舵的人知道了自己要去往何方，便自有其道。”他的嗓音平静，近乎蛊惑，“你觉得迷茫，是因为你总想着如何不负师命、不负峨眉、不负正道……周芷若，你可想过如何不负你自己？”
“我……我不知道。师父的遗命如山，我……”
“好，那我告诉你。屠龙刀与倚天剑是慑服群雄的利器，峨眉派就是你的势。你手握神兵，借势而为，方可号令天下。”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近乎蛊惑。
“等回了中土，张无忌有明教万千教众拥护，赵敏背后是汝阳王府的耳目盘根错节，再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图谋刀剑，难如登天。但眼下它们触手可及。海上孤舟，强敌暂退，人心未定——虽是危急时刻，却也是千载难逢的天时、地利、人和。”
他与她耳鬓厮磨，口中所吐之言却听得周芷若身子发冷，微微颤抖。她当然明白他说的皆是事实，可将情谊放在天平上衡量的这般冷酷，让她本能地感到畏惧。他如此冰冷，也如此真实，没有掩饰，没有回避，那是为她而谋的专注……
她忽然感到一阵脱力，额头轻轻抵上了公子殊荣的肩膀。而他垂眸，也将下颌贴上了她的发顶。
他听见她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
“我有点冷。”
“那就别着凉。”
那只原本撑在船舷上的手臂揽向她的腰侧，稍稍收紧。许久，待暮色将至，两人又默然返回船舱。
舱内，张无忌正借波斯人提供的药材“咕嘟咕嘟”的熬着药，见公子殊荣与周芷若并肩进来，一怔，胡乱寻了话题似地说：“义父在尾舵，赵姑娘在前头看航向，殷姑娘脉象已趋平稳，只是多日颠簸未得静养。待服下这帖药，天明前后，应能转醒。”
“那真是太好了。”周芷若应和道。
公子殊荣只淡淡瞥了一眼，便寻了处远离灯火的阴影倚靠，心底仍存着不安宁。并非他擅以恶意揣测，而是波斯明教不仅未能迎回圣女，反而折损颜面，连一位宝树王都遭了挟持、挨了两巴掌，此番岂会善罢甘休？
张无忌见他一脸凝重，不由问：“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太顺利了。”
“你是说，波斯人会背信？”
“未必不会。我去看看航向，劳你盯紧海面。”说罢，公子殊荣起身又往外走，周芷若几乎下意识要跟上一步，却堪堪停住。
他掀帘而出，来到船头。赵敏正点着烛灯在细细辨认铺在木箱上的海图——波斯明教自然没那么好心，这是她离开先前那艘舰船时特意顺来的。
“如何？”公子殊荣问。
赵敏听出来人，连头也没抬，依旧盯着那张海图瞧：“船是好船，吃得风，走得稳。若无意外，再有七八日就能见到陆地了。”
“若能再快些最好。”
“快？”赵敏将烛台往海图上一搁，“咱们能顺利开走已算侥天之幸，你若嫌慢，不如去求求那位周姑娘？听说她父亲是艄公，想必她也得了些真传，总比咱们这几个旱鸭子强些。”
“我并非与你玩笑。”
“我也没有。”赵敏正了正神色，“咱们平时哪干过操舟的活计？船不是抽一鞭子就能跑起来的，就算是马也有力竭之时呢。”
“马力有穷时，天时却可借。”
“借天时？你想说什么？”
公子殊荣指向桅杆上被风吹得鼓鼓的帆：“今夜戌时过后，风会来得更烈。”
赵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偏又蹙眉，“夜里行船本就看不清，若遇暗流、礁群，或是……”
“或是波斯人真的追来，便是瓮中捉鳖。”
她想讥讽他的多疑，心底又忍不住附和：以己度人，若是自己受了这么大的戏弄，定要想方设法报复回来的。
“那我们……”
“满帆。”
夜色渐深，海风果真急促地灌满了帆，带着哨船乘上白浪，又令它剧烈颠簸起来。赵敏握紧船舷，高声道：“蛇盘大人，您借来的这东西太霸道了！再这样下去，不等敌船追来，咱们自己先要散架啦！”
张无忌摇摇晃晃地从舱内走出，见一道身影独立船头，竟似与这狂暴的海天融为一体。他心中佩服，又忍不住道：“殊荣公子，后方海面暂无异动，我们是不是太……”
话音未落，船身猛地向右侧剧烈倾斜，几乎要撞入海面。
“小心！”
张无忌低喝一声，眼疾手快，一手扣住一根桅杆的缆绳，另一只抓住了赵敏的胳膊，把这个险些跌入海中的倒霉蛋又给拽了回来。船舱内，未被固定的东西四处横飞。小昭与母亲互相扶持，又多亏有周芷若提前就将殷离绑好，否则，非得把这将醒未醒的可怜姑娘再狠狠地撞晕过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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