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中暖色的烛火摇曳晃动,将两人纠缠紧贴的身影映照在屏风上,四处静谧无声,唯有莉芙拉急促不平的呼吸气声在耳边回荡。
她的亲吻方式有些生疏,那些让人心神荡漾的技法都没有派上用场,含住绫人嘴唇的那一秒,她仿佛失了气力,浑身软绵绵地想要瘫倒在地,而他的手掌虚虚地扶住了她。
与书房那回不同,莉芙拉尝到了他唇齿间流连不散的酒香,兴许是在婚宴上碍于情面多饮了几杯,她仅仅嗅到了些微,就难以自拔。
绫人即便是在此时此刻都泰然自若,维持着搂住她腰身的动作,眼眸低垂,视线如同蛛丝般凝住她,却并不主动回吻。
意识到这一点,她呼吸顿时一滞。
方才恼羞成怒到极点就下意识拉住他了,回过神时,她已经近乎痴狂地亲了他许久,他甚至都没什么反应,情绪平淡如水。
莉芙拉心生无力感,攥住他腰带的力道蓦地一松,□□他唇角的动作慢吞吞地停住,可她畏缩不前,连睁眼看他的勇气都尽失。
要不…还是装睡吧。思及此,她心一横,唇从他唇瓣上抽离,半张脸都靠在他的胸口,屏住呼吸佯装睡着。
卧房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可莉芙拉却不觉得安静了,耳边振聋发聩的心跳声仿佛要震出来,她屏息听着,心底疑云遍布。
绫人的心跳好快…
他也在因为刚刚的吻而紧张吗?不如说是,他这样的人,也会因为一个吻而慌乱吗?
她脑袋里杂七杂八的念头飞掠而过,绫人似乎有所动作,他良久见她没有动静,垂眸刮她一眼,恰恰捕捉到她颤颤巍巍的睫毛。
唇上挥之不去的温度提醒着他方才发生的事,他眸光顿了顿,抬起指腹蹭过嘴角,一抹银丝勾连在他指节,他嘴唇隐隐作痛。
绫人垂首看向她,扶住她腰身的手渐渐拢紧,眼神意味不明,隐约有几分嗔怪混杂其中,好似在抱怨她亲自己的时候吻得太重。
莉芙拉铁了心要装睡,好半晌没等来他,思忖着是不是被她吓坏了,毕竟他出身名门,自幼遵循礼义廉耻忍耐克己的规矩,怕是压根也没见识过这种架势,那她愈加不好意思睁眼了。
外人都说她占了神里绫人一个天大的便宜,那时她还气恼火大,这会儿看来的确如此。
胡思乱想一阵,身体忽地一轻,那股熟悉令人心安的椿花香萦绕鼻尖,莉芙拉意识到自己被他抱起,整张脸都埋进他的颈窝里,她悄悄睁眼,触及到他熟透的耳垂,心里突地雀跃起来。
她这人总喜欢在细枝末节上寻觅探究,而他鼓噪的心跳、微红的耳垂,或许是对于那个吻最好的回应了。
绫人把她放在榻上,用毯子将她裹起来,他立在床侧,熄灭了卧房的灯。
视线内尽是一片漆黑,半晌后他眼睛逐渐适应黑暗,见床上的人不安分地动了动。
莉芙拉默默心想,他要是敢离开去住书房,那她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了,不管他…
身侧的位置忽地微微凹陷,空缺的地方被人填补,冬夜里凛冽的空气随着他躺在身边而变暖,她在一片黑魆魆中骤然睁眼。
绫人睡姿同样端正,闭目不语,呼吸不疾不徐,极其容易造成一种他已然陷入熟睡的假象,实际上他闭上眼,眼前便会不断反复重现莉芙拉吻他的情景。他虽自小接受优良作风的教育,克己复礼,终日一成不变,可爱侣夫妻间的那档子事,他无师自通,无需教授。
联姻是助她从鹰司进的魔爪中脱身,权宜之计,要说他完全没有私心,却也不是,他没有那么光明磊落,承认自己的心思并不难,他对她怀有不坦荡的心思。
书房那个吻,他本想等局势明朗,社奉行安定之后,再去计较他和她之间的事。
然而世事无常,一夕之间两人的身份便成对立,好在如今他有更加正当的身份能够去和她慢慢计较,她却又一次先发制人了。
莉芙拉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侧躺着,尽量压抑自己过于急躁的呼吸声,憋着气在漆黑中辨认出绫人的身影,他略长的发搁在枕头上,散发着一股让她沉溺的气息。
她仔细聆听片刻,估摸着他此时正熟睡,悄悄伸手拿起他的一绺发,浅蓝柔软的发丝在她指缝中缠绕,她突然魔怔般把脸凑近,含住他的发抿了抿,闭眼的一瞬间,她忽视了绫人陡然掀起的眼皮。
…她在做什么?
屋外寒风凛凛,激烈的风声拍打着窗。
莉芙拉只玩了会儿他的头发,没多久就困得睁不开眼,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听到她逐渐稳定平息的气声,绫人睁眼垂眸,大气不敢出一声,她手里还攥着他的一绺发,半张脸压在他的胸口。
他无奈,动作细微地将被褥拉上来一些,遮住了她暴露在空气中的大半个身体。
从不知她也会有情绪起伏这般大的时候,当初她在神里屋敷当暗卫的那两年,待人接物冷言冷语,直来直去,绫人想起来觉得有些好笑,那时他甚至有段时间在想,她为何不待见自己?
她怜爱绫华,信任托马,对终末番的小辈关爱有加,只对他漠然置之,那会儿他尚且年少,为这事还挫败气馁过呢。
绫人彼时想的是,外人看到的都是他作为神里家少爷光鲜亮丽的一面,无人不对他赞赏有加,冷不防有个人对他不那么上心,他会觉得新奇也是常理之中。
如今想起来,那时他心里那一丝丝异样的情绪,或许能够被称之为…嫉妒。
并非是因为她不像旁人那般待见自己而感到趣味性,只是想得到她的偏心而已。
知慕少艾,连他也无法避免。
绫人揽住她的腰,把她推向自己,更加紧密地与她贴合,感受她身上冰凉的体温缓慢上升,他看着她,眸中带有淡淡的空虚感。
有些不切实际,像极了他那年午后发的那场梦,如坠云端,身体轻飘飘地没有实感。
然而这真实得不能真实,她已是他的妻子。
……
夜色悄然褪去,半夜一场冬雪将宅邸的喜色掩埋,庭院银装素裹,细雪簌簌地落着。
莉芙拉是被冻醒的,一睁开眼,床榻的纱帐不知何时放了下来,她的手伸在被窝外面,似乎被人轻轻握着,她浑身一激灵,见了鬼似的扭头看了眼,绫人那张脸顿时浮现。
…啊。
她还没做好准备。
再睡一会,嗯,再睡一会。
她手指冰冰凉凉的,即便绫人的手掌贴着她的,依旧抵抗不了卧房凝固的严寒,他不知在做什么,坐在床侧肩披羽织,神情认真细致地在给她擦东西,揉了膏药在她的指节以及手掌上。
莉芙拉盯了他半天不说话,他注意力都在替她擦药上,抹上膏药便用指腹在她手指上揉捏摩挲,十指交缠又不经意间掠过,在她心底泛起一丝涟漪,她双眼失神地望着。
卧房中飘散着膏药的气味,握住她手的力道不知不觉松弛了些,一抬眼就对上绫人那双柔情似水,也不乏淡漠意味的眼。
他眉梢微不可查地一挑,轻扯了下唇角,语气平静如常:“昨晚睡得好吗?”
“还…还行。你在做什么?”
她挪开眼,故作镇静地回复。
床沿搁置着一小罐药膏,气味扑鼻,她皱着眉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每根手指的茧子处都均匀抹上了药,被他揉搓泛红。
绫人不紧不慢起身,拿着药膏走到一旁的小架子,把它放回原位,折身时瞥了她一眼:“你毕竟是女子,手上留茧总是不好看的。”
“常年习武的人手上都会有茧吧?就算祛除了,以后还是会长的。”她眸光微微闪烁,盯着手指上的厚茧子陷入沉思。
他说:“为何还会长?”
“难道我以后不握剑了吗?还有我的峨眉刺…”莉芙拉话音一顿,意识到她此时的身份,或许是不太适合再持利刃了。
绫人看着她,察觉到她挫败低落的情绪转变,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回到了榻边,语气在此时显得有些莫名:“祛除茧子并非是想拘着你,这不代表任何事,仅仅是我想给你减轻些负担。”
阿雀过去受命于终末番,经年累月修习忍术,执行任务九死一生,性命悬于刀尖之上,那些日子已然远去,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绫人敛眸,眼底眸光复杂,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心底泛滥成灾,有些难受。
莉芙拉眼神略微带着讶异,心想他是不是在心疼自己,怎么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难不成是怕她又像昨晚那样莽撞…
她才不会。
视线微转,她看见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雪,在连廊上结了一层银霜,顺着屋外纯白的景色,莉芙拉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回绫人身上,他不知何时把羽织换成一件大氅,他的脖颈藏在雪色的毛领之下。
他的气味很淡,椿花香时有时无。
有时觉得他像清水,清澈见底,无色无味。这会儿又觉得他像柳絮般的落雪,洁白无瑕,落下而不积雪,稍纵即逝。
莉芙拉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愈加灼热的目光,还以为自己掩盖得天衣无缝,直到绫人回眸看向她,在一片新雪中,他的眼神极其容易读懂,迫于她视线的压力,他面色从容而无奈。
总是望着他…又在想什么?
绫人受她眼神指引,倾身靠近她,见她呼吸忽地不安躁动起来,却一动不动对上他的眼,微蓝的眸径直盯住他淡色的唇。
她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两人之间只差一个呼吸的距离,她像小动物一般耸动鼻子,嗅到他身上如水般清和的气味,她好想亲他,可又不想再主动。
太过主动的话,她会觉得很丢脸。
绫人垂下眼帘,带着审视的目光凝住她的嘴唇,若即若离的呼吸在她唇上蹭过,吊着她不上不下,她顿时如临大敌,把他推开。
“托…托马在哪里?”莉芙拉干脆利落地翻身下床,捂住嘴小声喘着气,心跳如鼓,“好久没见过他了,我去找他吧。”
身后递来一道复杂迷惑的视线,她浑然不觉,披上外衣就拉开门扉,湿冷的空气席卷而来,她进退维谷,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绫人在窗边坐下,眉目沉静地凝视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唇边牵起一抹笑,笑容在漫天雪花的映衬下也显得浅。
新婚第一天,她去找其他男子?虽然那人是托马,他信任的下属,但也不仅如此。
是因为他没有回应她的吻?便当着他的面去找她曾经最喜欢的人,她还喜欢靠着他,撒撒娇让他喂她用饭,或是些别的。
绫人靠着椅背,眼神渐渐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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