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布彻尔被这一连串“嗒嗒”声唤醒，撑着地面慢慢爬起。
周围遍布血肉，几只断臂从石块下伸出，五指僵硬张开，宛若废墟中生长出的花朵。
“嗒，嗒，嗒——”
布彻尔顺着那道微弱的声响，跨过染血的石块。他找到了声响的来源，弯腰扒开石块，看到了被压在底下的MM。多亏了临时五号化合物，布彻尔才能轻轻松松地把MM拽出来。
MM穿着一件不符合他品味的粉色衣服，身体没什么伤口。布彻尔把手伸到MM的鼻子底下，在试探到稳定的鼻息后，他轻轻拍起MM身上的灰。一把手枪别在对方的腰带中。他收回视线，就当没看到那把枪。
“嗒嗒嗒嗒——”
布彻尔停下拍打的动作，从MM兜里掏出一个不停发出声响的设备。盖革计数器*以一种令人不安的频率尖叫起来，警告当前环境的辐射值超出了人体的承受范围。
他往后偏头，士兵男孩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的一角。他把盖革计数器放回MM身上，起身面对造成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并特意挡住MM的身影，不让对方发现。
士兵男孩环顾四周，对周遭的尸体与废墟露出震惊的神情。他表现得如同一个被卷入冲突的无辜路人，不知这场灾难因何而起。
“怎么回事？这里到底……”
布彻尔盯着喃喃自语的士兵男孩，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还记得中城的那场爆炸吗？”他试探性询问。在士兵男孩看过来、且没有表现出袭击自己的倾向后，他继续说：“现在就跟当时一样。”
这次，士兵男孩没有再“装傻充愣”，也没有发狂的迹象。他观察这栋不再完整的建筑物，视线在着火的断壁与一滩滩碎肉中来回移动，像是在确认当下的灾难是否真实发生了。
“我……”他的语气听着无比迟疑，“是我干的吗？”
布彻尔可没有安慰对方的心思。他靠近士兵男孩，再度尝试抛出橄榄枝。
“不得不说，你比祖国人强太多了。”他摇摇头，意有所指，“真不敢相信沃特居然肯放弃你。”
士兵男孩看向他，为他话中的暗示皱起眉，“祖国人？”
布彻尔勾起嘴角，好意补充：“一个更好的‘你’。”
听到他的话，士兵男孩的瞳孔如被针刺痛般收缩。他的眼神化作锋利的刀刃无声抵住布彻尔的喉咙，似是在警告布彻尔祸从口出。
“没人能替代我……”士兵男孩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这句话。
对于士兵男孩的反应，布彻尔喜闻乐见。他继续激起对方的负面情绪，直到把这条大鱼收入网中。
“得看沃特那帮资本家怎么想。”他说，“现在看来，他们还是能靠祖国人在二十一世纪赚得盆满钵盈。”
即使被关了近四十年，士兵男孩也没傻到轻信布彻尔的煽动。他直白点出了布彻尔的意图：“你想利用我。”
“这叫各取所需。”布彻尔不慌不忙回道，“我跟那个没妈的孤儿有仇。而你，你想干掉几个处得不好的故人，也许还想夺回原属于你的地位——毕竟，一直以来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可不就是你吗？”
士兵男孩沉默片刻，随后在布彻尔的提议中加上了一则额外条件。
“我要维克多·毕夏普。”提起这个名字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瘆人的凶劲，“我跟他没完。”
布彻尔挑起一边眉，无意间窥探到了士兵男孩与毁灭矛盾的一隅。
“只要你想，伙计。我跟我的帮手可是英雄克星*，非常擅长跟超人类作对。”
虽然没有直接给出承诺，但两人依旧默契般地达成了合作共识。
更巧的是，此时布彻尔的目标竟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两人都察觉到了新的来者，纷纷朝门口望去。一个披着星条旗披风的金发男人穿过半边门框，背手站定。他拥有卓越的外形条件——完全符合美利坚人审美的金发碧眼，以及胜券在握的淡然与自信。
“威廉·布彻尔——”金发男人的视线在布彻尔的脸上短暂停留，随后转移到了另一边，“——和士兵男孩。”
“真是毫不意外。”他抿出一个不带笑意的微笑，不合时宜的得意在脸上跃现，“这一切果然都跟我有关。”
士兵男孩瞥了眼布彻尔。后者紧紧盯着金发男人，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悠然自得。
金发男人——或者说祖国人，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布彻尔，“威廉，我们说好了要决战至死——只有我，和你。”*
“找外援就是作弊。协议取消。”*
祖国人的眼睛被红光点亮，逼人的赤色激光从中射出，将士兵男孩身旁的布彻尔击飞出去。
布彻尔撞上断墙，摔到地面，再也没有动静。士兵男孩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布彻尔，收回惊诧的目光，重新看向祖国人。
解决掉布彻尔后，祖国人用一种状似感慨的语气对士兵男孩说：“我在成长过程中一直很崇拜你。我看过你所有的电影，看了不下几百遍。”*
祖国人轻扯嘴角，仿佛被自己说得有些动容，“你是唯一一个几乎跟我一样强的人。”*
听到对方把他们二人拉到同等高度时，士兵男孩只感觉到自己有被冒犯，甚至被对方天真的对比逗笑。
“哥们，你觉得你看起来很强吗？”他笑着说，“你穿着披风呢。你不过是个低劣的山寨品。”
“哦，不不不——”
祖国人轻轻摇头，恼怒于眼角处乍现。
“——我是升级版。”
话音刚落，祖国人迅速起飞冲至前方，抓着士兵男孩把人往墙上撞。
两人打斗的动静惊醒了一旁的MM。MM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死死盯着反击祖国人的士兵男孩。
正当他瞄准士兵男孩时，安妮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MM，有很多人受伤了！我需要你……”
安妮拦住了他，不知为何穿着一件过大的男士上衣。她阻止他卷入两个超人类的争斗中，还劝说他不要受怒火摆布。
“——我们得扛下去。现在只有我们能帮助他们了。”安妮又一次强调了他们两人在这场纠纷中的重要性，以此平息MM的怒火。
MM愤恨瞪视着不远处杀死自己家人的士兵男孩，理智一点点被安妮的言语拉回。在安妮的搀扶下，他站稳身子，收起手枪，与她一同离开这片危险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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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安妮与MM走出毁坏的别墅时，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废墟外围。
毁灭半蹲在一位坐在地上的伤者面前，手里抓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安妮立即认出了这是他最常穿的那件外套。他把那件破损的外套撕出一截长布条，然后给伤者不断流血的胳膊包扎上。
伤者是个穿着服务员服饰的男人，鲜血染红了他的衬衣。他的附近坐着几个同为服务员的伤者，所有人的伤部都得到了相同的包扎。
“谢…谢谢你……”男人颤声说。
“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毁灭仅留下一句简短的嘱咐，便把早已不成样的外套放到一边的石块上，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是——”
MM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对方突然看向了他们。
隔着尚未消散的烟尘，毁灭无声地望着安妮。他的视线由上至下，又回到安妮脸上，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受了伤。
MM默默放下搭在腰间手枪上的手，眼看安妮在毁灭的注视下走向对方。
“你——”安妮顿了一下，重新斟酌自己的言语，“你怎么会在这？”
说来好笑，这其实是自《超级七人队新纪元》补拍后，她与毁灭的首次交谈。毁灭死而复生长达一个多月，这期间她从没想过和他好好聊一聊。在她看来，维克多首次以“毁灭”的姿态出现在祖国人身边时，就已经选好了自己的阵营。更何况他还和祖国人搞到了一起，他显然就是新一任风暴。
可是……风暴绝不会在镜头之外照顾伤者，更不会给没有超能力的平民分出精力。
“这些灾难因我而起。我得承担责任。”
毁灭平淡的口吻让安妮恍若隔世，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片场。灰头土脸的年轻人和她挨坐在一起，认真谈论两人在正片中仅有几十秒的对手戏——那时，他正年轻，还能拥有大把的恣意时光，光明的未来仍在前方等着他。
就像她先前所猜测的那样：毁灭把士兵男孩带到了炸药王双子面前。可安妮的眼眶仍旧湿润了起来——不仅是因为难过毁灭的变化，更因为他让她回想起自己曾梦想成为超级英雄的天真岁月。
如今，她成了星光，他成了毁灭。他们不约而同走上了相同的道路，又因为各种原因站到了彼此的对立面上。
她对毁灭一无所知，却总对毁灭抱有希冀，如同仍对当初那个心怀理想的少女抱有希冀那般——那个少女早已被这个世界杀死了。
她本该把他拉出泥潭，可她却一次又一次选择了无视，选择擦肩而过，选择成为陌路人。
安妮蠕动嘴唇，终究只是做出了当下最为稳妥的试探。
“我能相信你吗？”
“不，”维克多挤出苦笑，沉重的悲哀于眉间化开，“你不能。”
他看了眼出现在安妮身后的MM，又看回安妮本人。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安妮郑重点头，眼看着维克多走过她的身旁，朝后方那座废墟前进。
直到维克多进入废墟，安妮才回过神来，招呼MM和她一起照顾其他伤者。
*盖革计数器：用来探测电离辐射强度的记数仪器。
*英雄克星：“The Boys”的官方中文翻译。
*祖国人和布彻尔、士兵男孩的对话出自《黑袍纠察队》S3E6后半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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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英雄盛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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