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淅淅沥沥下起来小雨,凉凉的夏夜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带起浅色的窗帘。室内点了椰子味的香薰蜡烛,葡萄水紫地一粒粒盛在沿上描了一条金鱼的碗里,我靠在床边整理妈妈从仙台寄来的我的旧物。
发尾还没干透、潮潮地搭在肩头,新拆封的身体乳是苹果硬糖的味道。贝壳冰箱贴、贴满贴纸的日记本、大头贴、地区限定的Kitty酱…我从底部捞出一只浅粉色的翻盖机、侧边挂着一串亮闪闪的挂饰。
充电了一会儿、居然还可以开机——入眼便是笑容灿烂的鸣和我的合照。要升上初二的春天、转学在即的我和鸣大吵一架后就愤怒地把这只手机塞进了箱底,到仙台就换了新的智能机。
明明那时候对着旧手机的通讯录一个一个转入了新手机、只除了鸣。壁纸是知世和小樱——安静的、陈旧的电子世界里,左下角的短信图标、堆满了没能寄出的信件。明明是静静不变的红点,那些信件却像是雪花一样纷至沓来,兜了我满头。我的心紧了紧,手机按键发出的电子音滴滴答答地打开了年久失修的信箱。
除了零星几条询问我的新号码的短信,几乎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最近的一条消息是高一开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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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绪美、我要升入稻城实业继续打棒球里,组建了我的梦之队——卡尔罗斯、白河、小山和矢部、就算说了你也不认识吧!当然!还有我这个稻实未来的王牌。唯独一也那家伙拒绝了我!气死我了!要是后悔我可不管他啊!总之,我会成为日本第一的投手,不管你去了哪里、都会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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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的空气还有些潮湿,我几乎半个上午的课都在恍惚中度过,连因为身旁的卡尔罗斯因为天热爽快地脱掉上衣引起的尖叫声和白河阴森森的斥责都从我耳边滑过。嘴里长了一个口腔溃疡,一抿嘴就会刺刺发痛,我还是会时不时舔它。第二节的国语一下课我就奔向了隔壁班,想靠近后门、脚步却不由得踌躇了,低头看着制服鞋漆得亮亮的鞋尖、感觉好像闭上眼睛短信就一条条流过来。
“奈绪美、来找我的?”用指头想也知道他笑得不怀好意、惯用的左手抵在我身侧的墙面上,热哄哄地在我背后把我半圈起来。我却没有他那么自若、可以说面对他第一次这么紧张,我背对着他、深呼了一口气才在他为我划定的小小的空间里转过去:
“你是不是在我去仙台后,还给我发过信息。”
堆积的短信并不多,或者说他本来也不是热衷于传简讯的人,读消息都很慢。明明我在重新遇到他的第二天就被他拿过手机加了Line,他的号码没换过,那些过去的信件已经失效了、而我从旧手机里收到它们像从海边捞起上世纪的漂流瓶。
说实话,他的那些短信态度都延续了他一贯趾高气昂的语气、分手了也像小孩子闹别扭一样。鸣没比我高太多,我抬头就能看见他的眼睛,可我死死地盯着他的下巴、看着浅色的皮肤一点点被熏上红色。
“什么呀?你才收到吗?”
我腰侧那只手慌乱地收了回去捂住他自己的下半张脸。他总是不好好系上领带、我想偷偷抬起眼睛看他,但只能看见没被镜片折射的一小片模糊的色块。
就算是上个世纪的也好、过期了也好,那些漂流瓶总算好好地越过海水邮到我手里。我的心脏、总算好好地放回了我的胸腔。成宫鸣有点像我的口腔溃疡,让我时常在意,还有些刺痛。
我落回座位上时,身边的卡尔罗斯甚至好好穿着制服、估计是被白河教训过。其实他除了这点之外性格很好,虽然看起来像田径部王牌、或者会穿着皮衣在校外飙车的外国人暴走族,但实际上只是个打棒球的好人。更难搞的是白河、此时他像一条阴森森凉冰冰的小蛇在我身后吐信子:
“你们在公共场合干什么?”
刚被我在心里盛赞其性格的卡尔罗斯悠闲地把双腿搭在一起:“关系真好啊。”
我慌乱地抱住桌板、假装镇定地回复:“说、说什么呢。”实际上,每当面对这种场面、我的反驳有多孱弱无力我自己知道。
卡尔罗斯评价我,外表是冷冰冰的优等生、内心是辣妹。我说彼此彼此,他外表是暴走族,内心是好人。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点表里不一,比如白河看起来阴郁、挑剔、严肃又麻烦,其实不仅爱听TBS的JUNK Podcast、还很崇拜香蕉超人。
唯一一个表里如一的人是鸣,像猫一样任性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从外表就能看出他是那种唯我独尊的类型。他是喜欢受到关注和追捧的那种人,在比赛中渐渐打出名气后,总有同级生和学姐来看他训练,他还会脸上冒着两团红晕得意地翘着鼻子和他们招手。还时不时有几个人人会找来问我:“明石同学,是在和成宫君交往吗?”
我就说:“不是这样的。”
所以漂流瓶显得不可思议,他也知道那些短信是在自说自话吧。今天吹奏乐部休息,我手指扣在绿色的铁丝网上,透过空隙看他们的守备练习。我倒是想要下定决心,再也不和体育社团的人交往。
进入夏天后,我因为食欲消退已经瘦了两公斤,鸣说本来就没什么肉的脸颊更是削了大半,我说哪有那么夸张、秋冬多吃一些就胖回去了。我对胖瘦变化没什么概念,又不是瘦了几十斤、哪会有那么明显。穿着夏季的短袖衬衫,不由得又开始向往刺绣水手服、宽宽的水手领垂下来显得人娇气又工整。在铁丝网边站了一会儿、棒球队经理的学姐戴着棒球帽跑过来:“明石酱?来找成宫的?”
“啊?我……”
“别害羞了!我都听纱纪子说过了哦!”纱纪子就是藤田学姐。这位笑容很爽朗的学姐的确是会与藤田学姐是朋友的类型。我无措地扯了扯裙子,脑袋四下转了一圈又转回来,终于死心地确认周围没有熟识的人能够帮我,只能说:“我来帮忙吧。”
棒球部的经理在调氨基酸饮料,我照着刚才叫我的小岛学姐教我的比例加冰块和饮料粉。圆脸的学姐挤着眼睛问小岛学姐:“这就是成宫的女朋友?”
“看起来不像吧?这孩子完全是乖巧的优等生嘛!”
“你不会是被成宫抓住把柄威胁了吧!”圆脸学姐夸张地吸了一口气,我感觉自己制服鞋里的脚趾都尴尬地蜷缩起来、微弱地提出抗议:“那个…我并没有和鸣交往……”
小岛学姐了然于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懂我懂!”
学姐你懂了什么啊!
“奈绪美!”
我转过头去,金发的投手像博美犬一样兴冲冲地跑过来,我顺手递给他一杯刚调好的饮料。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奈绪美还挺会照顾人的嘛!今天吹奏乐部那边呢?不用练习吗?”
“今天休息了。”我蹲在地上、像长在角落的蘑菇一样往水杯里铲冰块,两个学姐去做别的事了,这里只变成我们两个人。他也和我一样蹲下来、地上的蘑菇又长了一个,鸣捂住脸吸了口气、又噗噗笑起来:“难道说——奈绪美是为了见到我才特意来帮忙的吗?我懂我懂!”
你懂什么啊!
“才不是为了你啊。”我勉强维持着淡然的表情,如流水线女工一样调着饮料。他不满地扣住我的右手,热乎乎的手心、长着茧磨上我的手背:“呐、奈绪美,干嘛不理我啊。”
我干脆放下了铲子,撇着嘴和他脸对脸:“我不是正在理你吗?”
“不够啊!奈绪美不应该更关注我、更加照顾我、更努力讨我欢心吗!”
“我又不是你的捕手啊!”
体育社团的男生,总是这样、自说自话、自我中心、眼里充满自己宏大的目标。我嘴上说着,上了高中绝对要拜托他们,实际上这个计划从又遇到成宫鸣那天就失败了。夏天的热空气蒸起来、我用手试图带起一些凉风,鸣就算是夏天、比赛时也会穿长袖的打底衫,我喜欢他穿白色打底衫、配上白色的棒球服的样子,在投手丘上像一只高傲的波斯猫、掂松香粉是猫在舔爪子。
“奈绪美说什么啊!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成我的捕手啊,不过、反正奈绪美就是我的东西不是吗?”
“请问你是在问我吗?我的回答当然是不是了!”
“好,决定了!还有三场比赛,我要带稻实和奈绪美一起去甲子园!”
用得着你这个一年级菜鸟带领吗!
我站起来,看着他被原田学长抓走的背影,和远处传来的起哄声,总觉得好像无论多了不起的誓言他都会实现。如果金鱼能游过太平洋、如果金鱼能在天上飞、最后变成我的瓷碗边缘的金鱼,我也能收到上世纪的漂流瓶,至今仍未过期。
这就是没素质的情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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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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