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中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多大的改变,大堂中站满了楼中的姑娘,祈乐知站在人群外,一眼看到了最前面台阶上的常陆。
常陆的手里还握着厚厚一叠的纸张,她面色平静道:“若是想好了离开,就来我这里拿卖身契,再到账房那里取走一贯铜钱当作遣散费。”
难怪了,楼中不住的有姑娘背着包袱离开了。
常陆的话说完,又有不少的姑娘怯生生的上前报上名字籍贯,小心翼翼地取走困住自己的卖身契,她性子柔弱满心欢喜得到卖身契后转身就要走,却被常陆喊住,惊慌地回了头。
常陆眉眼难得温柔了几分她道:“到账房那里支走遣散费再走,我说过的话,决不食言。”
那姑娘感激涕零地欠身拜了拜,再到旁边桌上支走了铜钱,后面的姑娘原本存在的疑虑,这会儿尽数打消,纷纷上前去。
“小祈司主怎么来了?这里暂不开张。”常陆背着手脸上有了一丝的笑意向她走来。
祈乐知笑道:“听说这座销金窟被常姑娘接手了,特地过来看一看,不过现在好像是我多虑了。”
常陆明白她的意思淡笑道:“你是怕我和刘时常一般?小祈司主,你太低估我了,我是商人爱财,可我也算个君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常陆不做这样的腌臜事,也能商业通达。”
祈乐知再看常陆都多了几分钦佩,那饱经风霜的眉眼还沉淀着善意,运筹帷幄下的怜悯众生。
“小祈司主,有件事我想问你。”常陆问道。
祈乐知疑惑地等她下文。
常陆道:“自那日刑部审讯后已经快要五日了,为何上面毫无消息,蔡大人这两日都很焦灼,怕有变故。”
“常姑娘,祈乐知这几日都在养伤,她不知道,你说的事情我也去暗行司问过了,孟先生说事关重大涉及的官员太多,上面要走的流程多。”江元风跳出来替祈乐知回答了。
常陆眼眸一敛,“是吗?”
祈乐知道:“孟先生说的就不会有假,你和蔡大人说耐心等等,那些有罪的人都跑不了!”
常陆点了点头,“说来这回,还要多谢小祈司主愿意和我联手,愿意相信我。”
祈乐知轻声笑道:“其实我一直想问,蔡大人在灵州的后手是你吗?”
常陆淡笑地点头道:“三年前,我顺水漂流被他捡回去,遍请名医救我一命,救命之恩自然要报,我便把来自灵州的所有还未叛变的七羡梅交给他调动。”
几人还在说着,人群中挤出来一个清瘦高挑的女孩来,她背后背着剑匆匆走向常陆。
“师父,余下的人不愿意走。”女孩如实道。
常陆看了眼那里余下的数十名女孩,抬腿走了过去。
“你的流风回雪很好,但是下次我绝不会输给你,我的剑一定会伤了你的。”女孩眉眼坚毅握着剑向江元风道。
江元风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你就那日被我追的上房下地的女孩?想不到出剑那么狠辣说话也是,女孩子不要那么凶嘛,多向你师父学学啊。”
女孩冷脸道:“逞口舌之勇。”
“我的腿也很勇,上次你不是知道了?要不要再比比?不敢了?那算了。”江元风笑着道。
他还想调侃几句忽然发现身侧的祈乐知已经不见了,他急忙小跑着追了上去笑兮兮道:“小祈司主走那么快做什么?”
祈乐知哼道:“免得妨碍你和人女孩子相谈甚欢。”
“真谈不上你没听到她要伤我吗?”江元风探头笑道。
祈乐知别过脸去,“不关心。”
江元风一脸痛惜还想嘴皮子上下碰一碰,楼中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也把视线放在了那台面上。
常陆背着手看了眼台阶下站着的数十名女孩,“你们不愿意离开这里?我说过,我不食言。”
“常姑娘心善我们姐妹都明白,只是,只是我们不像那些姐妹还能回家,我们已经别无去处,离开了醉梦楼不知道,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我们除了吹拉弹唱献舞,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求常姑娘怜惜,收留我们姐妹。”
那带头姑娘说完后,余下的姑娘也鼓起勇气七嘴八舌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还有些姑娘已经是泪眼涟涟。
常陆右手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那些姑娘安静下来。
“苏余给为师取火折子来。”常陆沉声道。
原本还凶狠的女孩子乖乖地跑去找来了火折子,小跑着递给了常陆,英气的眉眼中都是敬仰。
常陆左手扬起手里厚厚的卖身契,右手弹开火折子顶盖,吹起火苗后,毫不犹豫将那些卖身契点燃。
蓬起的一团火映出常陆淡定的眉眼,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自今日起,你们不再是卖身为奴的贱籍,醉梦楼也不会再是眠花宿柳的地方,今后,想去想留,我常陆绝不勉强。”她掷地有声道。
“多谢常姑娘!”
楼中的姑娘感激涕零纷纷跪下,齐声拜谢。
“常姑娘,我是真的敬佩你了。”祈乐知由衷道。
苏余跟在常陆的后面骄傲道:“我师父自然是世上最好的,她纵横江湖驰骋商场,最好的是,目光如炬,愿意收我为徒。”
常陆话里带笑,“古灵精怪。”
江元风咋舌,她这和古灵精怪挂靠吗?正在思索间,又受到了那丫头的一记冷眼。
常陆也发现了苏余的态度摇头道:“不得无礼。”
苏余挽住她的手,“好!我都听师父的!”
“对了,常姑娘我能去张瑶儿的屋子里去吗?”祈乐知想到了那一晚惨烈开口问道。
常陆点头,“小祈司主随意。”
再次来到那间偏僻的屋子,祈乐知迟疑地站在门口,等了须臾才轻轻地推开屋门。
“祈姐姐,兰花还在。”井见伤感道。
祈乐知走到窗台边眼眸一暗,“张瑶儿肯定很想念她的阿姐了,走吧,我们把兰花带给她。”
走出楼内,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细雨纷纷寒意沁人。
大街两侧的屋檐下挂着的橘色灯笼,在寒风中摇晃,照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街面,恍若碎金浮动。
祈乐知抱着怀里的兰花走在最前面,身侧的江元风替她举着伞,后面的秦陌左手提刀,右手给阿见打伞,走在最后。
街面冷清,唯有少年身影逆行而去。
时隔多日再次来到那座坟莹前,几人的心情已经没有那日的沉重了。
祈乐知蹲下来把怀里的兰花连着泥土,小心地埋葬在了坟茔的一侧,撒完最后一捧土后,那朵兰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无风轻轻地摇曳起来,轻轻地拂过坟茔。
“安息吧,真凶即将问斩,以后,也不会再有你和三娘那样的苦命人了,这世道会好的。”祈乐知低声呢喃道。
秦陌站在后面握紧了手里的刀,“过两日,我也要上青峰山,践行诺言,坟前焚信。”
“之后呢?”井见追问着。
秦陌看了眼三人期待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要不是为了送信也不会和他们有交集,现在事情尘埃落定,他也是时候回到江湖去了,但事到如今,他忽然不想走了。
祈乐知背着手轻笑道:“要是没有想好,那就慢慢想,在京都,你还有我们这群朋友。”
江元风也笑兮兮道:“老秦我那屋子也不收你租用铜钱,你大可放心住。”
秦陌环视三人也轻声地一笑,“好。”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得嘞!走吧!”
历经两个多月的事情,一朝尘埃落定,祈乐知头回在家里实现了倒头入睡,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在暗行司告假多日,她也实在不好意思不去了。
早上在家用完一桌的各色早点后,她左右看了看自家爹娘,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都想好了,要是爹娘拒绝她,她还有后招。
没想到祈定崇和李谈云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同意了。
“爹娘你们答应这么爽快啊!”她狐疑地笑着。
祈定崇抹了把胡子不满道:“你爹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吗?我和你娘都知道你心系暗行司,伤好了,就去吧。”
祈乐知高兴地抱住自家老爹,又转头在自家娘亲脸上亲了口,兴高采烈的接过裴越给来的知命剑,笑着向两人道别。
祈定崇心情大好笑道:“看到知儿这样高兴我心窝里也是热乎乎的,对了,夫人,丁常那个杂碎怎么样了?”
李谈云笑容淡了一些道:“莫说他犯下死罪,就是没有,我也要废了他。”
祈定崇哈哈大笑起来,“夫人脾性还是一如既往啊。”
“你还说我,要不是那日我拦着,你怕是要拆了刑部。”李谈云轻轻地白了他一眼。
祈定崇又大笑起来感慨道:“也是我不在军中,否则齐端那个匹夫,在看到我女儿的伤那刻,就该滚到我国公府了!”
跑出去的祈乐知自然不知道自家爹娘的安排,她策马扬鞭直奔暗行司,下马后一路笑着和几日不见的同僚打招呼。
“小师妹,孟先生说你回来了就去静雅院见他。”
“知道啦多谢!”
想来是蔡大人的案子有了定夺,她脚步轻快地往静雅院小跑过去,到了后平复心情轻轻地推门进去。
屋子里熏着紫檀香,幽幽缕缕充盈着室内。
“学生见过先生。”她抱拳低头道。
孟景渊轻轻地嗯了声,将桌上的一份文书给了她,“灵州的案子已有定夺,涉案官员亦悉数论罪行罚。”
祈乐知笑着接过来,抬头看到孟景渊并无笑意的脸,她心里隐隐感觉不对劲,握着文书忐忑地问道:“是有问题?”
“都在文书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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