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尾声

天牢这种地方,即便在门外,也能闻到那种混合了铁锈的血腥味。

门外的看守才刚刚接到圣命,转头就看到了长公主府的马车。他立刻一路小跑过来,跪地迎接这位为大俞王朝再立奇功的长公主。

“带路。”萧辞只吩咐了这两个字。她的脸隐藏在巨大的风帽之下,只露出半个消瘦苍白的下巴,看不出一点表情。

管事不敢犹豫,立刻低头躬身在前面引路。

里面的狱卒还没来得及收到消息,毫不在意地在角落里聊天。“这驸马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骨头这么硬,都上夹棍了,居然连叫都不叫一声。”

“住口!不得胡言!”管事大声喝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话一字不落地进了萧辞的耳朵。“你们对他用刑了?”

管事腿都软了,扑通跪倒在地上。“我……我们……这……殿下不要误会……下官……”

“带路。”

温言关在天牢的最底层,自昨日受刑之后,他便像一块破布一样直接被丢在了里面,无人问津。

痛吗?但好像这也不是第一次这样痛。甚至他趴在地上,渐渐地就感受不到痛了。

也许这也是那药的效用之一吧,不仅仅剥夺他的五感,还让他连痛都感觉不到。温言无力地趴在地上,心想这样也好,要是忍不住乱叫一通,阿辞来了见到,又要发脾气了。

“温言!温言!”萧辞冲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奄奄一息的温言。他满身的血迹,脚踝呈现一个诡异扭曲的角度。

即便是这样的一个背影,萧辞也能认出这就是温言。

萧辞冲进来想要抱他,面对满身的伤痕却无处下手。她只能轻轻拨开温言额头被冷汗打湿的头发,一点点摸着他的脸颊。“温言,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看看我。”

温言勉强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眼前的人,她的味道、温度、声音,都让他魂牵梦绕。虽然分不清是真是假,但他还是笑了。

“温言,你说说话,哪里疼……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

居然真的是阿辞。是阿辞来接我了。阿辞,这一次我是不是终于做了一次正确的事?是不是我终于能待在你身边,再也不分开了?

温言想叫她的名字,想跟她说好多好多的话,但只能徒劳地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温言,到想说什么?”萧辞凑近了,甚至紧紧贴着他的嘴唇,却听不到一个字。

温言摇了摇头。他深呼吸了几下,用最后的力气拉过萧辞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两个字——回家。

皇宫里所有的太医尽数到了长公主府,但是却都束手无策。温言身上的外伤尚且可以痊愈,脚踝为夹棍所伤倒也不是问题,只是他身上的相思相生花之毒,发作远比之前想象地更为迅速。

“为什么驸马会中毒?为什么解药没用?”

“中毒原因,老臣实在不知。”沈叠山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解释了原因。“至于发作的问题,驸马原本中过忘春风之毒……可能……可能时间长了,对身体底子的损耗过大,所以毒发起来,会比其他人更快一点。后来解毒这个……那解药之前未经过验证,可能多少也有些影响……”

萧辞忍不住捏紧了拳头。“那如今可还能解?”

“臣……相思相生花之毒过于诡谲,待老臣和太医院同仁商议后……”沈叠山擦了擦汗,到底没有敢在说下去。

就在萧辞即将要动手的时候,温言握住了她垂在床边的手。他的手还是那样柔软,轻轻地将她的手收进自己的手心。

萧辞侧首,看到他平静地躺在床上,拉着自己的手,朝着自己微微一笑。

熟悉的眉眼一如往昔。

那几日里,长公主府里进进出出了不知道多少波太医,各种灵丹妙药更是流水一般往里面送,但是却并无一个能发挥什么作用。长公主府的凝重一直到唐毅来到才有了变化。

他在博州军时,就发现唐娇有在偷偷配药,费了好大力气才要来了药方,这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是在帮温言治什么毒。

他急急赶来王都,但到底是晚了。

“毒发了,这药已经没用了。”

“什么意思?温言一直吃的,不就是这个吗?为什么会没用?”

“这相思相生花之毒,毒发前用这个方子还有效,但是毒发后……”唐毅没有说下去,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唐毅一走,房间里就彻底静下来。

萧辞心痛如搅,但眼睛干干的,哭都哭不出来。

她慢慢地俯下身,撩开被子一角,躺在温言身边。

她实在太想抱他了。

可是温言一身的伤,萧辞又怕弄疼他,所以她只敢小心地跟他贴近,闭上眼睛轻轻地吻他的嘴唇。一点点的,将他身上的味道变成自己的,将他吃过的苦,都用甜蜜覆盖掉。

等她睁开眼睛,发现温言已经醒了。

“学坏了是不是?”好像只要看着他,无论之前心情如何,萧辞都会笑起来。“醒了不告诉我。”

这话刚一出口,萧辞自己都愣住了。温言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如何告诉她。

温言也察觉到了萧辞的心情,笑笑想告诉她不必担心。但是怕她看不懂,又把她的手拉过来,在她手心写道:“没事,不疼。”

然后轻轻亲了她的手指一下。

意犹未尽的,他又在她手心继续写道:“我还能听。你说,我听。”

温言伸手抱住她,下巴贴在她的头顶,像过去无数次一样,亲昵而温柔地与她相拥。

如果天意让他们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相爱,那温言就只在就用尽剩余的每一天跟她相拥在一起。

萧辞凑在他的脖颈间,轻轻吻他。“温言……我该怎么办……”

那段时间萧辞和温言过得很平静。温言的腿还伤着,萧辞就把之前的四轮车找来。

早上温言会帮萧辞挽发,他手艺还是那么差,挽的头发丑得要死。天气好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煮茶,下棋。花开了满满一院子,温言找了一本研究草木的书来,对着学习草木修剪。天气不好,他们就窝在屋子里,温言躺在萧辞腿上,听她读一些乱七八糟的画本子。

他们还会一起窝在小厨房里,研究些吃食。萧辞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好在什么都吃过见过,点评的本事还是很到位。

无人来扰,他们也不去打扰别人。除了进出的各种大夫,长公主府里再也没有其他外人。

直到某一天,温言的视物开始模糊。他一开始还瞒着萧辞,摸索着凑过去了帮她挽发。但是到了给她戴发钗的时候,温言划伤了自己的手指。

萧辞知道,他已经盲了。

他摸索着拉过萧辞的手心,用血写道:“阿辞,今日换人来好不好?”

萧辞的衣袖沾上他的血,掌心也有。她转过头看向镜子,没预料到眼泪就那样掉了下来。

即便知道他看不到了,萧辞依然是先擦干眼泪,然后才转身面对他。“温言你今天给我做什么吃?或者我让凌玉出去买两只大肘子回来好不好?”

温言笑地灿烂,一如手上的鲜血刺眼。

萧辞感到他又在自己手心写道:“好,都听你的。”

唐毅现在大概是全府最忙的一个,写信把唐门中的前辈都招到了京城,还把长公主府里所有的典籍都翻了一遍,甚至挨个拜访太医院的太医,把太医院里留的医书也挨个查看。却依然是一筹莫展。

唐毅拿着那本从秋筠馆角落找来的《本草经》的那天,温言已经听不到声音了。

那天他在床上躺了很久,只觉得四周静得可怕。他知道自己抱着的是萧辞,他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味道,但是却什么都听不到。无论是窗外的虫鸣鸟叫,还是萧辞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在他的世界里都化作了沉默。

从那一刻开始,他突然变得无比依赖萧辞,时时刻刻都要拉着她的手。他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恐惧,或者说,那恐惧已经大到他无法掩饰。

萧辞拉着他的手,听着唐毅说完了《本草经》里的方子。

“这书不是什么正经医书,记载的都是些偏门的法子,其中就有相思相生花。”

“那可有解药?”

“没有确切记载,但是其中提到一种草药,生长在相思相生花附近,或许……只是或许,这作者在写的时候,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只是先记下来。如今既然京城里没有解药,不如按照这书里的记载,往西南去找,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其实即便唐毅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该不该走。“只是驸马的腿伤还没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消息舟车劳顿,只怕反而会加重伤势。”

萧辞看着温言空洞的表情,只觉得万箭穿心一般地痛。“我们离开王都,去西南。”

是年五月,长公主萧辞上罪己书,痛陈十年来在朝堂中逾矩之事,并交还白玉同心佩。

六月,长公主与驸马被遣离王都,回封地自省,无召不得再进王都。

十一月,驸马病逝,一月后长公主抑郁而终。帝大悲,罢朝三日,亲写悼文以记之,遣人扶公主驸马衣冠,葬于皇陵。

全文完。

感谢一路支持的小天使,你们真的真的给了我很多很多很重要很重要的支持。

这个故事主要写作时间其实是2023年,大概也是我人生最累的一年,常常工作到心绞痛,觉得人生粘稠而无望,所以很多时候主人公的状态也都消极疲懒,像个不想活的社畜。但是写完的瞬间,真的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就好像萧辞握了一下我的手,说了一句辛苦了,谢谢你给了我温言。

所以虽然这本没写好,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撒花庆祝一下。

隔壁《送魂》已开预收,欢迎移步。(我觉得可能不会BE地这么彻底)

文案曝光:

相传人有三魂,活着的时候在同一个躯壳中,主宰着人的精神。死后则脱离□□,一魂归天,一魂归地,一魂入轮回。但是总有些魂魄心有牵挂,飘荡人间,不愿意进入轮回。于是送魂人的职业应运而生。

这一行里,白河无疑是最孤僻却做得最久的那一个。

白河给自己定的规矩是:只管死人的事,不管活人的事。

但是乔梓说:如果你想处理好死人的事,就不能不管活人的事。

所以一般来说,应付活人的事是乔梓出面,但是偶尔的,白河也会学着人类的样子,装腔作势地跟人打打交道。

久而久之,乔梓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白河,在那副温文尔雅的皮囊之下,到底装着一副怎样的灵魂。那一道时常跟在身后的眼神,常常让她觉得背后滚烫。可是当她回过头来,又空无一人。

乔梓:我们之间的缘分,真的是从我十五岁才开始的吗?

白河:如果我现在才说爱你,会不会太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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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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