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层的入口处堆满了破旧的玩具熊。朱玖用脚尖拨开一只眼眶空洞的泰迪熊，露出下面用血迹斑斑的字母拼成的单词：HOPE。
"希望之层？"朱玖扭头看向林姣，"这地方看起来可一点都不 hopeful。"
林姣的运动装拉链今天意外地拉开了些，露出锁骨处一片异常苍白的皮肤。她盯着那些玩具熊，金色瞳孔微微收缩："希望往往诞生于绝望。逻辑上很合理。"
朱玖刚想回应，地面突然塌陷。她尖叫着坠落，最后看到的是林姣同样下坠的身影，以及对方伸出的、数据流开始暴走的右手。
冰冷。这是朱玖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受。她躺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没有门窗，没有家具，只有四面光滑的墙壁。更可怕的是，她的计数器不见了。
"林姣！"朱玖拍打着墙壁，"有人吗？"
没有回应。只有自己的回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朱玖数到第一千次心跳时，墙壁上终于浮现出文字：
【希望需要对比】
【请体验绝望】
房间突然充斥刺耳的噪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尖叫。朱玖捂住耳朵蹲下，却发现地面开始渗出冰水，很快漫到膝盖。水温低得惊人，她的双腿立刻失去知觉。
"这是幻觉...这是幻觉..."朱玖紧闭眼睛自我暗示，但刺骨寒冷真实得不容置疑。
水面继续上升。当淹到胸口时，四面墙上开始播放影像：母亲病床上最后的气息，父亲醉醺醺地撕毁大学录取通知书，前男友和闺蜜在咖啡厅接吻...每一段都精准命中朱玖最痛苦的记忆。
"停下来！"朱玖的指甲在墙上刮出血痕。
水面升至下巴时，影像突然切换——是林姣。她站在某个实验室里，被束缚在金属椅上，戴着金色眼镜的科学家正将电极贴在她太阳穴上。
"17号实验体情绪抑制系统测试第89次。"科学家的声音机械冰冷，"准备重置程序。"
小林姣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穿着过大的白色病号服。当电流通过时，她没有尖叫，只是睁大那双金色的眼睛，泪水无声流下。
朱玖忘记了呼吸。水面已经漫过嘴唇，她却感觉不到窒息，只有心脏被撕裂般的疼痛。原来这就是林姣经历的...
就在这时，某面墙上突然出现裂痕。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墙后重重敲击。
"朱...玖..."
是林姣的声音！朱玖拼命游向那面墙，用尽全身力气撞过去。墙面比她想象的脆弱，轰然倒塌后，她跌入另一个相同的白色房间——这里正在上演不同的绝望场景。
林姣蜷缩在角落，全身被数据链缠绕。房间里回荡着机械声音："错误！错误！容器产生自主意识！执行格式化！"
更可怕的是，无数个与林姣相貌相似的女孩影像悬浮在空中，每个胸口都有编号：01到16。她们重复着同一句话："我们都会消失，你也不例外。"
朱玖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踉跄着扑向林姣，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林姣！看着我！"朱玖拍打屏障，"这不是真的！"
林姣抬起头，右眼已经完全数据化，变成恐怖的暗红色："是真的...前16次都是真的..."
"但这次不一样！"朱玖将手掌贴在屏障上，"你有我了！"
林姣的瞳孔微微聚焦。朱玖立刻抓住这细微变化："想想我们经历过的！'惊喜之层'的派对，'悲伤回廊'的拥抱，还有...还有那个难喝死的柚子茶！"
一丝微弱的蓝光在林姣左眼闪过。朱玖继续大喊："你不是实验体！你是林姣！会嫌弃我唱歌难听，会偷偷收藏玻璃珠，会...会在我做噩梦时守在门外的林姣！"
数据链突然松动了一瞬。朱玖抓住机会，用全身重量撞向屏障。这次她成功了，跌入林姣的空间，立刻将那具颤抖的身体紧紧抱住。
"感受我。"朱玖将林姣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是真的心跳，不是数据模拟。"
林姣的数据化右眼开始恢复淡金色，皮肤下的代码流逐渐平息。当最后一条数据链断裂时，整个白色牢笼如玻璃般粉碎。
***
两人跌回到第七层入口处，浑身湿透但计数器完好无损。朱玖的跳到了8/10，新增"希望"一栏；林姣的则首次稳定在9/10，不再闪烁波动。
"你看到的是..."朱玖喘着气问。
"前16次重置的记忆回溯。"林姣的声音嘶哑，"系统在警告我。"
朱玖想追问，却被林姣突然的拥抱打断。这个拥抱僵硬而短暂，却让两人计数器同时闪烁——朱玖的"爱"增长了一格，林姣的则又变得不稳定。
"谢谢。"林姣迅速松开，变回那个冷静自持的模样，"前面就是中转站了。"
通往中转站的走廊两侧突然多了许多镜子。朱玖惊恐地发现，镜中的林姣有时会变成半数据化的形态，有时则完全是个普通人类女孩。更奇怪的是，某些镜子里根本没有林姣的倒影，只有朱玖独自前行。
"别看。"林姣拉住她的手，"镜子里是平行可能性。"
"什么意思？"
"如果我做出不同选择...就会成为那些样子。"林姣指向一个全数据化的恐怖影像，又指向一个完全人类的版本，"或者那个。"
朱玖紧握她的手："我喜欢现在的你。不全是机器，也不全是人...就是林姣。"
林姣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就在这时，两人终于抵达中转站——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墙上挂满了参与者的照片。朱玖倒吸一口冷气：原本二十多人的照片，现在有一半被画上了血红的大叉。
"淘汰率50%。"林姣冷静分析，"符合预期。"
大厅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丰盛的食物。朱玖饿坏了，抓起一个三明治就咬，却发现林姣站在远处不动。
"不吃点吗？"
"不需要。"林姣摸了下自己的腹部，"能量充足。"
朱玖这才注意到林姣的运动装腹部位置有个细微的凸起，像是内置了什么设备。她突然没了胃口，放下三明治走向休息区。
墙上用血写着新规则：【情绪不全者将被吞噬】
【收集十种方可离开】
"林姣。"朱玖转向正在检查武器的小个子，"你已经9种了，为什么不能离开？"
林姣的手停顿了一下："系统设定。人造容器需要额外权限。"
"那缺少的第十种是什么？"
"...不知道。"这个谎言明显到令人心痛，"可能是随机生成的。"
入夜后，朱玖假装入睡。果然，凌晨两点，林姣悄无声息地起床，来到大厅角落的一面镜子前。朱玖眯着眼睛偷看，只见林姣对着镜子拉起右袖——计数器显示的不再是数字，而是一串快速滚动的代码。
更惊人的是，当林姣将左手按在镜面上时，镜中的倒影竟然独立行动了！那个"镜中林姣"撕开自己的运动装，露出胸口处的金色光团，开始用数据流在上面书写什么。
朱玖看得入神，不小心碰响了身旁的杯子。镜面瞬间恢复正常，林姣闪电般出现在她面前，数据化的右手扼住朱玖的喉咙。
"你..."林姣的真实眼睛在黑暗中发光，"看到了多少？"
朱玖没有挣扎，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够多到知道你在想办法对抗他们。"
林姣像被烫到般松开手，数据流迅速消退。她退回阴影中，声音低不可闻："睡吧。明天第八层会更难。"
朱玖回到床上，却无法入眠。凌晨四点，她看到林姣站在窗前，月光透过她半透明的身体照在地上——那一瞬间，朱玖分明看到地上有两个影子：一个是林姣，另一个是戴着眼罩的小女孩。
当朱玖悄悄靠近时，却听到林姣正在对空气低语："...情感连接强度超预期...请求延迟回收程序..."
另一个机械声音回应："最后期限：第九层结束前。否则启动强制回收。"
月光偏移，第二个影子消失了。林姣转身时，朱玖已经闭眼装睡。她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拂过自己的发梢，听到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对不起。"
你过于在意的东西，永远在折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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