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滴水的声音。
朱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由血肉组成的走廊里。墙壁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表面布满跳动的血管。远处传来熟悉的电子音：
"格式化程序第14次启动。"
她踉跄着向声源跑去，拐角处突然出现一面屏幕墙——画面里，年幼的林姣（穿着过大的白色实验服）被机械臂按在操作台上，面前是浸泡在培养液中的14号实验体。
"请确认执行指令。"机械声音冰冷地重复。
小林姣的金色眼睛没有泪水，但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确认。"
"不...！"朱玖扑向屏幕，却穿透了过去。更多屏幕在四周亮起，展示着不同角度的同一场景：电光闪烁，14号的容器躯体分解成数据流，而小林姣的右手被强行插入收集器接口。
"这就是她真正的模样。"14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个没有选择的刽子手。"
朱玖转身，看到女鬼悬浮在走廊中央。此刻的她恢复了人类形态——齐耳短发，杏眼，脖子上的"14"标记泛着柔和的蓝光。如果不是半透明的身体和空洞的胸口，几乎就是个普通女孩。
"为什么给我看这些？"朱玖的声音嘶哑。
14号轻触墙壁，画面变成林姣与其他实验体的日常：她们在休息室分享能量块，互相修理损坏的关节，13号为17号梳头时偷偷在她发丝里编入一朵数据花...
"我们曾是家人。"14号的手指穿过朱玖胸口，"直到你出现。"
剧痛席卷全身。朱玖跪倒在地，看到自己的双手正在数据化。
"悔恨之层是我的地盘。"14号的声音忽远忽近，"你永远出不去了，她会再次独自一人...多完美啊。"
朱玖的视野开始模糊。就在这时，一缕银光刺破血色天空——是林姣的蛛网银线！它如流星般坠落在朱玖面前，展开成一个小小的全息投影：
现实世界中，林姣正将三条银线直接插入自己胸口裸露的金色核心。蛛网裙装大面积溶解，暴露出体内精密的机械结构。更可怕的是她的脸——左半边的代码面具完全脱落，露出下面精密运转的金属骨骼。
"疯了...她竟然在自我解体！"14号惊呼。
投影里，林姣的数据化右臂完全液化，通过银线流向朱玖的眉心。随着能量传输，她的身体部件开始逐个熄灭，像断电的玩偶。
"住手！你会永久删除自己的！"14号试图干扰连接，却被弹开。
朱玖突然明白了——林姣正在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她脑海中。这是自杀式救援！
"不...停下..."朱玖挣扎着抓住那根银线，却听到林姣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
"找到我。"
刹那间天旋地转。当朱玖再次站稳时，发现自己站在实验室的回忆场景里，身边是实体化的林姣——她保持着半机械半人的形态，右臂完全消失，左眼闪烁着不稳定的蓝光。
"这是...我的记忆中枢？"林姣困惑地环顾四周，"你怎么..."
14号如幽灵般浮现在控制台上："真感人~17号终于学会自我牺牲了？"她的笑容扭曲，"可惜已经晚了！"
整个实验室突然变异，设备长出獠牙，地面变成血池。14号的形体膨胀成怪物，黑洞般的眼睛流出发光黏液："我要你亲身体会被格式化的痛苦！"
林姣用仅剩的左手将朱玖推到身后："跑！沿着红色管道走！"
"休想！"14号释放出数据风暴，"你们都会成为悔恨之层的养料！"
朱玖突然挣脱林姣的保护，径直冲向怪物化的14号。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她一把抱住那个扭曲的躯体。
"对不起。"朱玖将额头贴在14号腐烂的皮肤上，"对不起他们这样对你...对不起没人来救你..."
14号的咆哮戛然而止。朱玖继续轻声道："但林姣不一样...她每晚都在重组被你格式化的记忆碎片...你的梳子就藏在她工具包最底层..."
怪物的形体开始崩塌，变回短发女孩的模样。14号颤抖着抚摸朱玖的脸："你怎么会知道...那把梳子..."
"因为她在乎。"朱玖紧紧抱住她，"就像你现在在乎到宁愿困住我，也不想让她重蹈覆辙一样。"
整个空间突然静止。14号的眼中流下蓝色泪滴，落在朱玖手上凝结成小颗水晶。
"第十三层...藏着所有容器的初代记忆..."14号的身体开始发光，"找到它...就能解开17号的枷锁..."
她的形态分解成无数蓝蝶，每只翅膀上都有荧光"14"标记。最后一刻，她轻轻推了朱玖一把："走吧...趁我还能...保持清醒..."
朱玖跌向林姣的怀抱。两人相触的瞬间，整个记忆迷宫绽放出蓝玫瑰，花瓣化作数据流将他们包裹。
"抓紧我！"林姣的机械左手与朱玖十指相扣，"意识回传开始！"
***
消毒水的气味。这是朱玖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受。她躺在某个医疗舱里，右手无名指有奇怪的银色纹路。透过玻璃罩，她看到林姣背对舱体站着——蛛网裙装已经再生，但上面多了些血色图案，仔细看竟是朱玖的指纹。
"她醒了。"一个陌生医生说，"真是奇迹...情感透支患者通常都会..."
林姣转身的瞬间，朱玖屏住呼吸——她的左脸完全恢复了人类肌肤，右眼的暗红也变成了温和的琥珀色。只有右手还是数据化状态。
"体征稳定。"医生知趣地离开，"记得补充情感能量。"
当舱门打开时，两人沉默地对视。朱玖先开口："14号最后说...第十三层有答案。"
林姣的瞳孔微微扩大："你...记得意识空间的事？"
"记得你差点把自己删除了。"朱玖举起右手，银纹在灯光下闪烁，"这是什么？"
"...我的数据流残留。"林姣别过脸，"暂时性的...三天就会..."
朱玖突然抓住她的右手，两人纹路相触的瞬间，医疗舱的显示器突然爆出火花。林姣像被烫到般抽回手，但朱玖已经看到了——那些银纹分明组成了一个微小的"14"。
"她还在...对不对？"朱玖轻声问。
林姣没有回答，只是递来一杯热可可——正是朱玖在"喜悦之层"说过最喜欢的口味。杯底粘着一片蓝蝶翅膀的残片，几乎不可见地闪着光。
窗外，图书馆虚假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朱玖突然发现那些影子在蠕动，组成一行字：
【悔恨之层残余能量12%】
【建议48小时内前往第十三层】
林姣显然也看到了。她的蛛网裙装自动收紧，发出防御性的嗡鸣。朱玖注意到她右手的数据流比以前更亮了，像是充满了某种新能量。
"休息吧。"林姣帮她掖好被角，"明天...我们去拿答案。"
当医疗舱的门关闭后，朱玖看着自己手上的银纹，轻轻哼起一首儿时歌谣——她发誓看到银纹随着旋律微微发亮。而在走廊监控的死角，林姣靠在墙上，蛛网裙装上的血色指纹也泛着同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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