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银线像活物般指引方向，朱玖爬过的地方留下皮肤剥落的血痕。肩头的蛛网脉络已经完全展开，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当管道垂直向下时，她透过栅栏看见令血液冻结的景象——
地下十七层是个巨大的环形实验室，中央矗立着三十米高的透明培养舱。舱内悬浮着银线缠绕的茧状物，表面规律脉动着，像某种沉睡的生物心脏。培养舱周围环绕着十二个控制台，每个台前都坐着穿防护服的研究员，他们后颈延伸出的神经导管全部汇向中央巨茧。
"情感花园核心..."朱玖的嘴唇无声开合。这个短语从记忆深处浮上来，带着父亲书房里那股苦咖啡的味道。她右手的银色脉络突然刺破皮肤，像探针般插入通风管壁的电路缝隙。
视野骤然扩展。她同时看到管道内的自己、实验室全景、以及某个黑暗空间中林姣蜷缩的身影。三种视角叠加产生的眩晕中，朱玖发现实验室墙壁的合金板上刻着细小的"新月生物"标志——和父亲被烧毁的笔记残页上那个涂鸦完全一致。
下方传来机械运转声。Dr.Williams带着警卫进入实验室，他的机械臂现在完全展开，露出内层精密的神经束扫描仪。
"第9号残存体已销毁。"他的电子眼投射出全息画面，正是清洁工胸膛被贯穿的瞬间，"但目标载体接收了污染数据，必须在她完全同步前进行记忆清洗。"
朱玖的银线突然剧烈震颤。某种不属于她的恐惧感顺着脉络爬上来——林姣能透过她的眼睛看到这一切。这个认知让胃部绞紧，她差点咬破嘴唇才忍住惊呼。
研究员们启动了什么设备。中央培养舱的银茧缓缓透明化，露出里面的人形轮廓。朱玖的瞳孔急剧收缩：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黑色蛛网裙装覆盖全身，左脸是完全数据化的机械形态，右脸却是与林姣一模一样的血肉之躯。
"第17号主容器同步率92%。"某个研究员报告道，"但情感污染指数还在上升，副载体似乎正在建立独立链接。"
Dr.Williams的机械臂突然转向通风口。朱玖来不及后退，整段管道就亮起刺目的红光。警报声中，她右手的银线自动刺入控制面板，输入十七位密码关闭了所在区域的监控。
"不可能！"Dr.Williams的电子眼疯狂闪烁，"只有核心载体才有权限——"
朱玖没听完就继续爬行。银线引导她拐进侧支管道，这里布满灰尘和蛛网，但墙上的铭牌却一尘不染：档案室B-17。
门锁是老式的机械密码盘，她下意识输入童年家里的门牌号，齿轮发出欢快的咔嗒声。
档案室里只有一座全息投影仪。当朱玖的银线接触控制面板时，投影显示出两个旋转的人脑模型，标注分别为"朱玖-副载体"和"林姣-主容器"。
随着转速加快，两个脑模型逐渐重叠，最终融合度停在87%的位置。
"记忆共享阈值..."朱玖读出闪烁的文字说明，"当同步率超过90%，副载体将开始数据化。"她的指尖穿过投影，碰触到说明最下方的小字：「双生印记系统设计者：朱理（已除名）」
父亲的名字像一记闷棍。记忆碎片突然喷涌：父亲深夜伏案修改设计图，不断重复"必须保留自主意识"；K博士冷笑着将针剂注入某个培养舱；五岁的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头顶悬着银线装置...
投影突然切换成监控画面。某个白色房间里，林姣被锁在神经扫描椅上，她的黑色裙装正在溶解，露出下面布满银色电路的躯体。但最可怕的是她面前的显示屏——上面是朱玖此刻在档案室的实时画面。
"阿玖..."林姣的嘴唇在画面中蠕动，声音直接响起在朱玖脑海，"看镜子..."
通风管道的震动突然加剧。朱玖踉跄着扶住档案架，整面墙的档案盒哗啦啦掉落。
某个锈蚀的金属盒摔裂开来，露出里面发黄的照片：两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站在实验室里手拉着手，一个扎着马尾辫，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
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对照组A&B，情感联结测试第17次，成功。"
朱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认得那个马尾辫是自己，但记忆中从未见过穿黑裙的小女孩。银线突然全部绷直，皮肤下的脉络疯狂闪烁——Dr.Williams的机械信号正在接近。
她抓起照片塞进口袋，银线自动为她指出逃生路线。爬进通风管前，朱玖最后看了眼全息投影。画面里的林姣突然抬头，数据化的左眼射出红光，右眼却流下掺杂金色颗粒的泪水。
"三天后..."林姣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生物科技公司...顶楼镜子..."
管道在身后轰然闭合。朱玖在黑暗中被银线牵引着爬行，脑海中回放着林姣传来的最后一个画面：新月生物科技大厦的玻璃幕墙，倒映着某种巨大的蛛网状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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