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活着便好

王府书房里一屋子幕僚的注视下,周子忧听了小唐的话放下手里的文书拔腿就要往后院跑。

却猛然想起了王妃的话,走到门上又退了回来说黎亦欢是李因案重要的知情人,需要尽快核对细节以定此事的决策。

温子凡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示意周子忧快些走。

周子忧转身越上屋檐两个翻身就到了后院,立在门口就要抬脚却突然生出几分怯意迟迟未动。

屋内云英扶黎亦欢稍稍起身,靠坐在榻上轻咳了两声,周子忧闻声立刻闯了进去。

“还有哪里不适吗,要不要请翁老来再看看。”

屋内十几个娘子被突然冒出来的说话声怔住,齐齐看着他。周子忧见状有些不知所措的尴尬,云英上前来迎世子进了内室。

言道:“翁老晨起的时候来过了现下去煎药了,世子可实实是我们娘子的救命恩人,现下人醒了可得好好和我们娘子叙一叙。”

说着对着卫府下属挥手示意退下,王府众人见状也都默默退到了出去,只留了周子忧和黎亦欢二人在屋内。

半晌无声谁都没有开口,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斜洒进来,室内点了香是她喜欢的桂花,像极了当日益州康平坊院里的那几棵桂花树,悠悠隐隐的飘散着格外宁静。

这样的香味,她当日也送过他一枝。

周子忧看着榻上的她,黎亦欢的面色还带着病态撇过脸去回避着周子忧的目光,他慢慢走到榻前坐下来。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黎亦欢垂下眼眸淡淡的道:“没有,我都好。”

她听见他的声音脑海里猛然出现当日彻底昏厥前在雪地里,原本已经茫然一片的视野突然出现的那点光。

本想开口致谢心里却生出了些什么,拽住了想要远离他的自己。

周子忧继续道:“我……知道你被卫府责难的事了,对不住我没知会你一声就回了梁州,我……”

“世子无需这般,也没什么对不住的,你我立场本就不同。除了是彼此的友人还是卫府的将军,王府的少主。李因一事你我各自尽力,也只能做到此种程度了。”

周子忧抬眼对上了黎亦欢的眸色,似是自嘲般的轻笑道:“友人。”

见他如此黎亦欢眼底一阵模糊,她轻呼一口平复着:“世子,我是内卫,你真的知道内卫是什么人吗?残酷诡谲只有皇帝的命令是底线。

隐秘身份秘密承报,我们惯常,包括现在的我都只能是影子,是刀剑本就不该有常人情感,就像此番我在李因一事上利用你……”

周子忧提高了声线盖过了黎亦欢的话:“你是什么人,我心见之,你不必多言。”

黎亦欢看着他的眸色脑海中恍然出现了那一年,她入卫府第一载。

先皇秘令内卫夤夜捉拿徐家上下,徐夫人抱着幼子祈求看向她,可她却当着她们的面一剑刺死了翻墙想要逃跑的徐家二郎。

徐夫人当面怒斥她是恶鬼阎王,不得好死。她做了好久的噩梦,梦中都是徐夫人带着幼子满脸鲜血的质问。

好人还是坏人从来不是评价内卫和内卫评价他人的标准,说到底不过是皇帝的鹰犬爪牙。

前朝天下谁人不是闻内卫便想起先帝在时内卫清缴宗室朝臣,甚至包括身在乡野的所有异心者,其中不乏不满皇后临政的忠臣良将和老弱妇孺。

她终于熬到她信任依靠的幼年好友,当今陛下临朝。本觉得这世道终归会好起来,不想她登临的第二日就杀了她们二人的老师。

那一刻她才发觉自己既无法左右少年在太学扬言要护的天下,就连自己原本对自我的一点坚持也无法守住,一切只是随风飘零。

她是谁?是什么样的人世人已有论断,那么自己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坚持,又在坚持些什么,可能是为了周围的人还能好好活吧。

黎亦欢原本已经发麻的触觉,此刻被周子忧的“心见之”打到了痛处久久不言,转过身去默默的用衣衫抹了一把泪。

周子忧见她不言,轻呼一口道:“无妨,无妨,只要你好好活着便好。”

两人又是半晌无声只是这样默默的坐在一处,周子忧内心默默:

“你若永远不应,我们就这样默默在一处呆坐着也好,只要你在只要你活着,怎样都好。”

碧波院的水榭被正午的一点阳光照的化了面上的一层薄冰,流动起来水声潺潺。

“听云英说你遇刺前本也想找我聊李因的事,阴差阳错才中了李因的计,你想聊什么?”

黎亦欢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对着周子忧正色道:

“皇帝那边在朝堂之上的态度也已经很明晰了,你打算何时动手?”

“益州那边尚无动静,我们若是草率动手势必无法一举拿下各方,日后必有隐患。”

黎亦欢意味深长的应道:“我先前也是这样想,但此事怕是很难如我们的愿。”

“你的意思是?”

“世子与李因自小长在一处,他是怎么在短短几年里组织起如此庞杂的叛军的,世子就没想过这其中是否还有深意啊。”

看李因疑惑黎亦欢继续道:“你该和襄王殿下好好聊一聊的。”

“你是说他的身世?舅母的身世?”

黎亦欢眼神应着他。

李因的母亲是安平伯在西域征战时从战场带回来的孤女,一直说自己身份不明,生李因时难产而亡。

怪不得当初舅舅在边塞会被突厥人劫持,阿母对此讳莫如深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

周子忧看黎亦欢似是运筹帷幄,想起了前日一直萦绕的问题问道:

“我一直不大明白,我和李因天天一起出入他做什么我都不知,可你来到梁州看似心思都扑在王府上,是怎么那么早就发现李因有问题的。”

黎亦欢应道:“其实我在来梁州的路上为了摸清襄王府的情况,曾经派人去了军中查看了相关战役的旧档。

发现先皇在位的后几年,西域诸国总以先皇的皇后身份乃非正统,替周姓子孙波乱反正的由头举兵,每每滋扰我边境。

都是些小规模的战役,可每次战毕总是会消失一批人,不知生死。

战场残酷尸首与留存将士数目对不上本是常事,可总会有定额,那几年此种情况尤其频繁且远远超过平常之数。

军中对此事多少有责,面上看去影响不大便不会上报。那么这少的人都去了哪?

后来加上梁州益州的反常和益州内卫罪臣的供述,我也是借此才发觉了李因有鬼。”

周子忧皱着眉:“你也是这样发现王府尚可合作的?”

“确实如此,你很精明又意外知道了我的身份,不和你合作会给我们横添障碍。”

周子忧轻轻一笑:“那是我的荣幸?即使到了今日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像是有什么在后面拉扯,别扭的很。”

“先前节度府的私营买卖的黑账你也见了,这来往的银钱数目,总出现在朝廷与边关出现战争的年份。

面上看似是想借战浑水摸鱼,可你我都身在军中应该明白,战事一起边关百姓四散逃难榷场关闭想淌这趟水把财货运出实现交易谈何容易?”

“最近都放在找李因上,账目的事还未曾细想过。所以账目是假,可钱是平白多出来的。

也许是李因受到突厥人的资助豢养私军,可最大的两笔是在你们到了梁州之后方才多出。

若是起势在即,需要的是现成的军粮辎重不是大把的银子。

如此显眼的名目是要把李因推出来成为众矢之的?可千辛万苦的培养一支私军资助多年谈何容易,为何要这么做?

如此一来岂不是平白损失了如此多的银钱?又是谁这样大的手笔?”

黎亦欢听他讲到此处,嘴角一勾:“是啊,这其中我们不解的如果不想让我们知道的我们永远也不知道。

比如像康代屾这样的封疆大吏,如此庞大的钱款是怎么逃避过朝廷黜置使的多番察查的?

他大概率也是这幕后之人纵横全局的一部分罢了,图谋的不过是利用他在益康两州的军政之变挑起来年春日的边关战事。

李因根本无法真的带着这支私兵反了当今陛下的朝廷。”

黎亦欢眸色一动突然对上周子忧的眼睛,周子忧心下一惊,似是明白了她说的意思低头思索着。

“所以我们要抢时间立刻行动,在春日之前铲除李因一党。其他人呢?尤其是内卫真的只是和李因合作图财吗?”

“我们都是幕后之人的棋子罢了,左右也改变不了时局能做些该做的也好。”

黎亦欢扬了扬眉眼梨涡一闪继续道:“所以世子可愿放下前怨,你我这两颗棋子联手演一出戏啊。”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周子忧从内宅出来,总在想着黎亦欢不阴不阳的说的那些话。

原本觉得只是李因一时行差踏错的悲剧,他要做的只是把襄王府摘出来,保住众人的性命。

没成想襄王府一早就是刀下鱼俎,各方一早就恶狠狠的盯着襄王府兵这块肥肉,为此织就了天罗地网。

接下来的几日里,朝廷援军一到,益州梁州同时围剿,周子忧率人清缴了李因一党的驻地,就在城郊不远处的坳子里。

黎亦欢清点了人数辎重、与先前账目里的财货尽数在此一一可查。

可李因却不见了踪迹,突然就这么人间蒸发谁也不知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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