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祠堂的木门在撞锤下发出呻吟，碎木屑簌簌落下。门外，盾牌沉重的推进声、兵刃交击的锐响、垂死者的短促哀嚎，织成一张绝望的网。
官落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懒洋洋地靠在门板上，甚至还有闲心抿了一口葫芦里的酒。“陛下，官泓的黑甲卫可不是街头混混，这破门顶不住一炷香。现在跟臣走，还来得及从后巷溜出去。”他语调轻松，仿佛在讨论去哪家酒肆赏月。
艾世荣站在祠堂中央，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像风中残叶。她脸色苍白，宽大的斗篷也掩不住那份惊惧。这副模样，落在祠堂里瑟瑟发抖的张郎中、王老爹等百姓眼里，再正常不过——一个养在深宫的年轻皇帝，何曾见过这等血腥场面？
她的确怕。怕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怕得手脚冰凉。那越来越近的杀戮之声，让她几乎要瘫软在地。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愈发浓郁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就在这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深渊边缘，另一股是愤怒，是对眼前这草菅人命的暴行的愤怒！官泓不仅要杀她，还要将这满城无辜百姓屠戮殆尽！
【紧急任务：化解屠城危机。失败：死亡。】系统提示冰冷简洁，随即，一行行加粗的血红色数据在她眼前展开：
【政策推演：官泓“清剿”方案。直接死亡预估：800-1500人。间接死亡（疫病、饥荒）：3000-5000人。总死亡率：65%-80%。结论：此政策基于权力□□，无视民生数据，反人类，可行性为零。】
这冰冷的数据，像一根根针，扎进她的脑子。那不是数字，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官泓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吗？用成千上万的尸骨，铺就他的权力之路？
“我……我不走。”艾世荣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甚至有些破碎，听起来更像是恐惧之下的呓语。
官落回头看她，桃花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随即又化为了然的戏谑：“哦？陛下是吓傻了，还是突然觉得这破祠堂风水好，想在此长眠？”
艾世荣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稍微集中了精神。她抬起头，看向官落，那双原本清澈此刻却写满惊惶的眼里，竟挣扎着燃起一点微弱的火苗：“我……我若走了，他们……他们怎么办？官泓会杀了他们所有人的……那……那些数据……不是假的……”
她的话语断续，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但官落听懂了。他脸上的玩世不恭稍稍收敛，打量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看似柔弱不堪的小皇帝。“自身难保，还操心别人？陛下，您这心肠，软得不像个皇帝。”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祠堂大门被撞开一道裂缝，一支利箭“嗖”地射入，钉在艾世荣脚前的土地上，箭尾兀自颤抖！
“啊！”艾世荣吓得惊叫一声，猛地后退两步，差点摔倒，脸色惨白如纸。这反应，真切无比，任谁看了都觉得她已吓破了胆。
但就在这极致的惊恐中，那个念头却越发清晰：不能退！退了，这些相信她“特使”身份、跟着她防疫的百姓，一个都活不了！系统给的数据，就是最残酷的预言！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因为恐惧而带着哽咽，却支撑着她，摇摇晃晃地、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破门！
“陛下！”官落眼神一凝。
艾世荣没有理会，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门拉开！
清晨刺目的阳光涌了进来，同时涌入的，还有门外黑甲卫狰狞的面孔和滴血的刀锋。艾世荣被这杀气一冲，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但她死死用手扒住了门框，指甲抠进了木头里。
门外的黑甲卫显然没料到里面的人会主动开门，动作一滞。远处马背上的官泓，也看到了那个出现在门口、在阳光下瑟瑟发抖的瘦弱身影。
艾世荣抬起头，迎着官泓冰冷审视的目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先剧烈地咳嗽起来，显得更加脆弱不堪。她好不容易顺过气，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带着哭腔：
“摄……摄政王……停手吧……求求你……”这完全是一副乞怜的姿态。
官泓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正要下令格杀勿论。
却见艾世荣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提高了些许音量，但那声音依旧破碎，充满了恐惧和不确定：“……死了……死了好多人了……不能再杀了……疫情……疫情是可以治的……我……朕有办法……真的……数据……数据上说了……”
她语无伦次，甚至慌乱地提到了“数据”这个不合时宜的词，更像是在极度恐慌下的胡言乱语。
官泓不耐烦地打断她，声音洪亮，带着绝对的威压：“陛下年幼，已被妖氛所迷！满口胡言！此乃假冒帝裔的妖人！杀无赦！”
这话如同赦令，黑甲卫再次逼近！
“不……不是的！”艾世荣仿佛被逼到了绝境，猛地尖叫起来，那声音因恐惧而尖锐刺耳，“你骗人！你瞒报疫情！城南死了两百四十六人！只会更多！你封锁这里不是防疫！是杀人灭口！”
她像是崩溃了一样，把她知道的“数据”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这番指控，从一个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的人嘴里喊出，反而带上了一种孤注一掷的、令人心惊的真实感。
百姓们骚动了。那些数字，具体得可怕！
官泓脸色终于变了，杀机暴涨：“放箭！”
几名弓弩手立刻抬起弩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官落动了！他身影如鬼魅般掠过，手中木棍疾点，精准地打偏了那几支射向艾世荣的弩箭！同时，他一把揽住几乎脱力的艾世荣，在她耳边急速低语：“望楼！想活命，就让所有人都看见你！”
艾世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求饶示弱，在官泓绝对的杀意面前毫无用处！只有撕破一切，才有生机！
官落护着她，如同疾风般向那废弃酒楼冲去。阿虎等人见状，爆发出最后的勇气，死死挡住追兵。
箭矢呼啸，刀光剑影。艾世荣被官落半拖半抱着，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坚实力量，也能看到不断有保护她的人倒下。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强大的、名为“责任”和“愤怒”的东西，压过了恐惧。
她终于冲上了摇摇欲坠的酒楼顶端。晨曦照亮了她沾满污渍和泪痕的脸，也照亮了她身上那件虽已污损、却依旧刺眼的明黄里衣。
她冲到栏杆边，用尽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对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用不再是乞求、而是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喊道：
“朕乃大渊皇帝艾世荣！官泓弑君篡位，屠戮百姓，天理不容！所有将士听着，放下武器，朕恕你们无罪！若再助纣为虐，株连九族！”
那张脸，那身衣服，在晨光中无比清晰！
真是皇帝！
战场瞬间凝滞。弑君之罪，谁也担不起！
官泓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嘶吼：“她是假的！放箭！”
然而，一部分士兵犹豫了。就在这时，艾世荣眼中，楼下士兵竟浮现出不同色块（系统辅助视觉）：红（死忠）、黄（动摇）、绿（潜在支持）。
【策略建议：精准打击红色，瓦解黄色。可兑换‘扩音’效果。】
赌了！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洪亮，传遍战场：“官泓！你说朕假冒？那你敢让将士们看看你的忠心吗？张副将！你贪墨军饷三百两，证据已在！王校尉！你强占民田逼死农户，苦主候审！”
被点名的军官面如死灰！她用最具体的数据和罪证，撕破了官泓的谎言！
她转而看向那些动摇的黄色光点，声音悲愤：“而你们！妻儿老小也在城中！官泓瞒疫情，屠百姓，下一步就是兔死狗烹！你们今日为他弑君，明日他就用你们的血掩盖真相！”
【民心值 200！士兵动摇指数大幅上升！】
军心，动了！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呐喊！“勤王！勤王救驾！”无数百姓、农夫、甚至低级官吏，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手持简陋武器，脸上是愤怒与希望！
“保护陛下！诛杀国贼官泓！”
民心所向，浩荡如潮！
官泓的部队瞬间陷入重围，阵脚大乱！
楼顶上，艾世荣看着下方沸腾的民心和官泓仓皇失措的脸，看着护在她身前、嘴角带笑的官落，一股热流涌遍全身。她赢了！
【民心值 150。达成成就‘民心所向’。初级政策分析模块已解锁。】
阳光刺破云层，照亮她虽然狼狈却无比坚定的脸庞。怯懦，或许是她的起点，但绝不会是她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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