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罪奴所

“晋王殿下。”杜夫人突然开口,“臣妇实不知殿下今日也要择选绣娘。只是臣妇愚见,殿下乃属皇室,平日的服设一应由宫中司制局打理。殿下身份高贵,这林若棠之父乃是罪臣,她更是区区一介罪奴,如何能够服侍殿下?不如将她交给臣妇。”

晋王闻言看向杜夫人,微微一笑道:“杜夫人此言差矣,母妃生辰乃是喜事,父皇特意下令四海之内,凡有所能者,不论出身,皆可参加此次刺绣宴,目的是为了擢拔技艺超群的绣娘,亦有特赦之意。杜夫人话中论及尊卑,只怕是拂了父皇的本意。”

“臣妇惶恐,不敢有违陛下圣意。”杜夫人姿态悠容地行了个礼,“只是此次魁首乃是宋玉华,已然为淑妃娘娘所选,相信必能为淑妃娘娘的生辰宴着装添色。殿下请见谅,臣妇见这绣娘的一手刺绣功夫着实是合乎心意,能否请殿下割爱,将她赐予臣妇,若殿下肯答应,臣妇府中也有诸多技艺出色的绣娘,可供殿下随意挑选。”

杜夫人身世显贵,平日里便颇为自满,若棠与她的女儿有嫌隙,往日里碍于林家的地位,她无非是言语上刻薄几句,做不了什么。可如今林家落败,若棠沦为官奴,此刻更是有个大好的机会就摆在面前,她自然不肯轻易便放过。

晋王点点头:“夫人好雅兴。只是本王再过半年便该加冠,届时便要前往封地。晋州荒凉,比不得京都繁华,届时宫中司制局也离本王相隔万里,怕是无福消受,自然要趁此机会为自己物色好的绣娘,以备不时之需。比不得夫人长居京都,可以纵览繁华盛景,雇用能工巧匠。”

“殿下过谦了。”杜夫人见晋王执意不肯相让,忽而笑了笑,微抬下颌,看向林若棠,“陆侯爷家的长子陆昭,如今已经与我言儿定下婚约。”

若棠心中似是被什么情绪堵满了,但她不肯让情绪流露出分毫,只是低头听着。

杜夫人似乎是不满她的回应,继续说道:“听闻你曾经与陆昭有旧,我本想让你负责绣制他二人大婚之日的婚服,奈何晋王殿下不肯成全,那便罢了。”

若棠低头道:“奴婢惶恐,不曾与陆世子有旧,恭贺世子大喜,恭贺小姐大喜。”

“哈哈哈哈,这话说的讨喜。”杜夫人看了一眼若棠,转身向着座上的淑妃娘娘行礼:“今日是为娘娘举办的宴会,此刻已经圆满,臣妇府中有喜事,想托大些,恳请娘娘恕臣妇冒昧,让臣妇行赏,好叫这些绣娘们也沾沾我杜府的喜气。”

上座的淑妃娘娘仪态高贵,闻言轻轻颔首。

“诸位,我杜府将在下月初八为小女和陆昭世子举办婚礼,如今既然喜事在即,我备了些薄礼,与大家一同分享这喜悦。”

一旁早有侍女端着漆盘走向诸人,诸位绣娘中,只有若棠来自罪奴所,是最底层的奴婢。按宫规,杜夫人身居一品诰命,赏赐奴婢时,她需要三叩首已示恭敬。

“还不跪下谢恩?”面前的侍女瞧着她,嘴角隐约有些讥讽笑意。

若棠脸上扬起笑意,低眉垂首,跪下,三叩首,一套礼仪行的十分标准,挑不出丝毫不妥:“谢夫人赏赐。”

杜夫人见状笑了起来:“不着急,这只是我备下的一点小小心意,你既与陆世子有旧,届时他们举办婚礼的时候,还请务必来喝一杯喜酒。”

晋王移步到杜夫人面前,挡住了杜夫人看向若棠的视线:“届时本王一定会去赴宴,喝上一杯喜酒。”又对身后的沉风说道:“既然她已经是我晋王府的绣娘了,沉风,带她回府。”

出了芳林苑,若荷迎了上来:“结果怎么样?”

“我们路上再说吧!”若棠道。

出宫时,晋王府早已有随从侍候在宫门口,一旁还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车由四匹骏马拉车,车厢由乌金木制成,车门处悬挂镂空琉璃灯,金顶华盖,西边和后边开有两扇窗,窗纱以软烟罗制成,窗牖雕刻着花鸟鱼虫,栩栩如生。

这辆马车规格很高,应当是晋王的。

沉风将若棠与若荷引到另一旁一辆较小规格也较低的马车前,对着一位年约四十,中等身材的男子说道:“这位若棠姑娘是晋王府新进的绣娘,有劳余管家带她去罪奴所交涉了。”

余管家点点头,坐到车前,竟然亲自驾马车,若棠觉得有些不妥,但余管家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姑娘不必忧虑,你既是王爷亲自挑选的绣娘,想必有过人之处,再说了,你即将成为王府的奴婢,以后与家人见面次数不多,想必有许多话要和令妹说,就不必拘礼了。待我们到了罪奴所,将你的奴籍文书要过来,转到王府中,以后你便是王府的奴婢了。”

若棠道:“是,多谢余伯。”

“你怎么会入了晋王府?你可知道晋王还有半年便要加冠了,届时便会前往封地。如果你到时候去了晋王的封地,再想回京就难了,大伯父的仇你不报了吗?”马车上,若荷还是忍不住开口质问。

“我自然不会忘记父亲蒙冤之仇,可现在我们连仇人是谁都不清楚,虽然有怀疑,但苦无证据。我原计划进入杜尚书府中,可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晋王殿下指明要我做王府的绣娘。”若棠道。

若荷仍赌气不肯说话,车厢中一时寂静。

“算了,我们如今都只是奴婢,又能有什么法子,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你记得以后在晋王府中好好表现,不要犯事连累我们。”若荷闷闷道,“还有,记得王府探亲假的时候多回来看看我们。”

“我会的。”若棠道,“只是此后我不在母亲和若桃身边,要劳烦你多看顾着她们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让人捎个消息到王府。”

罪奴所中,林母正在浆洗衣物,朱柳在她边上走来走去。

自从襄珠被罚入刑司之后,朱柳便将这笔帐记在了林若棠身上。只是如今林若棠与林若荷不在,她不便报复,便决心找林母的麻烦。

眼看着林母刚将一盆衣物洗干净,准备晾晒起来,朱柳端着装满脏水的盆,快步从她身边走过。两人擦身而过的片刻,朱柳一个趔趄,盆中的脏水将林母洗净的衣物又染脏了。

“哎呀!林夫人。”朱柳将笑容挂在脸上,“真是不好意思。”

“......”林母知道眼前之人来意不善,不欲与她争执,端起盆子侧身想离开。

“林夫人何必如此着急离开呢?我这儿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呢!”朱柳的笑带着明晃晃的恶意。

“什么消息?”林母神色淡淡。

“这几日桂嬷嬷都不照拂您了,专门将这最繁重的浆洗衣物的活儿派给了您。您可知,这是为了什么?”朱柳笑道。

林母抬眼看着她,并不言语。

“难道你没有听说吗?陆昭世子已经和杜尚书家的千金定亲了,想想也对,你们林家一家子沦为了罪奴,本也不配肖想世子了。真是天道好轮回,你那个女儿抢了我襄珠姐姐入宫的大好机会,如今她的夫婿也被人抢走了,你说是不是个大好的消息?”朱柳得意道。

“我们林家和陆家的婚事早已作废,你不必费心挖苦了。”林母神色不悦,她虽不喜争执,但也不愿见到人嘲讽自己的孩子。

“婚事作废,只是说的好听罢了,我已经打听到选入宫中的绣娘姓宋,林若棠落选了,只怕此刻正在灰溜溜回来的路上。她费尽心思又如何,还不是功亏一篑,只能乖乖回这罪奴所来?”

“你说的正对。”若棠笑着踏进院中,“我回来了。”

余管事已经去和桂嬷嬷交涉,她便打算先回来见母亲,听闻母亲被派来浆洗衣物,她便赶了过来。

“你不过是嫉恨我赢过了你那个襄珠姐姐,得到了入宫参赛的名额罢了。”若棠笑道,“但是你又没法进宫干扰我,所以只能来烦扰我母亲。”

“你——”朱柳被揭穿了心思,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反应,看来我说的没错。”若棠笑道,“陆昭哥哥曾经是与我林家有过婚约,可在天牢中婚约已经作废,是我们林家先提出的解除婚约。所以他的嫁娶与我们林家已经没有关系了,当然,世子的婚事更不容你置喙,如若让掌事嬷嬷知道了你对世子的不敬,必会重重罚你。”

“我没有——”朱柳嚅喏着。

“还有,如你所愿,我并没有入宫。”若棠道。

朱柳听到此话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看来你也不过如此,费尽心思还不是空欢喜一场。早知你如此无用,还不如将参赛的机会让给我襄珠姐姐。”

若棠静静听她说完,嘴角笑意不减:“我入了王府。”

朱柳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去。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若棠言笑晏晏,“桂嬷嬷说,以后浆洗衣物的活便归你了。”

不多时,余管家便已经和罪奴所交涉完毕,在马车旁等着若棠回府。

“母亲,若荷,我就要去王府当差了,以后不能时常陪在你们身边,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桃,以后要好好听大伯母和二姐姐的话,下次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等王府探亲假我会回来看望你们的,好好保重。” 若棠朝几人挥挥手,便转身上了马车。

“好好保重,记得回来看看。”

马车驶过罪奴所大门前的街道,罪奴所那扇沉重的大门和门下那几道身影越来越小,直至转过街角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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