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呜阿唔！”
“你能不能别想着撞树了？我感觉内脏都要吐出来了。”
“啊唔！”
“那是藤蔓，承受不住多大重量的。”
“呜呜呜啊唔！”
“这种灌木是软的，插不死人的！”
“呜呜呜啊呜呜呜！”
“我的天，我求你了消停一会好不好？！”
要怎样去形容菲莉亚的当前精神状态呢？大概就是——看见树，想撞；看见藤蔓，想吊；看见尖锐植物，想刺。
总之就是想死。
看见什么都要试一下，拦都拦不住。
如果再任由她继续胡闹下去很可能死在她手上，艾丽西娅知道自己当前的身体状态坚持不了多久。但又完全没有办法，打和骂肯定是舍不得的，当然她也不敢。
最后实在受不了——艾丽西娅只能扯下披风撕成布条，把她的手脚全部绑起来。
“啊呜呜呜，阿唔！啊啊啊啊啊啊唔！”
“我知道你生气。但你先忍耐一小会，等我稍微恢复一点力气我马上给你解开。”
即便被她折磨得遍体鳞伤，艾丽西娅仍然耐心的给予宽慰。她没有斥责菲莉亚寻死觅活的行为，反而是强调只要自己有力气阻止她胡闹后就继续放任她胡闹，足矣看出她有多爱。
可惜这份心意并不能好好传达给菲莉亚。
“啊呜呜呜w！”
被绑缚的公主像只活蹦乱跳的河虾，在地上拼命扭动身体表示抗议。
“别动了别动了。”
“唔吥！”
“你的手都要磨破皮了，算我求你的，别动了好不好？”
艾丽西娅心疼她的公主，看见她双手在地上磨的通红，又拼尽力气把她抱起来。然后像抱了一条刚钓上来的活鱼般艰难走到那匹白马前。
不过现在说是白马，其实叫红马更合适。
比伤痕累累的骑士身上更为浓重的血色沾染了白马的每一寸皮肤。曾经鲜活的血液在离开宿主后逐渐干涸变得暗红，仅有几处仍然保留原本色彩。
那里是白马的伤口，是在与骑士的共同突围中留下的。
“喂，畜生，你还能走吧？”
艾丽西娅板着脸，厉声唤醒半跪在地上休息的白马。
只要对象不是菲莉亚，她永远只有两种两种态度。
要么恶劣，要么轻浮。
白马不会说话，被吓一颤后站起来扬起脑袋发出‘嘶嘶’的声音。
还能叫？那就说明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如此认定的艾丽西娅准备把菲莉亚抱上马，不料这丫头突然猛烈挣扎起来。她没有防备，双手忽地脱力，不慎让菲莉亚摔在地上。
“公主大人！”
这一下比艾丽西娅自己摔倒还痛。以至于她恨不得揍自己一顿解气！但当前的身体状态光是站着维持身形就已经竭尽全力，她实在没有多余气力做多余动作，不然也不会让菲莉亚摔着。
“没事吧公主大人，没事吧？没事吧？”
急忙将菲莉亚扶正坐好，再用双手为她掸去灰尘。关切询问的同时趁着说话空隙对着空气一顿‘呼呼～’。
“——呜唉！”
菲莉亚拒绝接受这份关怀，她用脑袋撞开艾丽西娅的手，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表示‘走开’后在地上以蠕动的方式移动到那匹白马面前。
艾丽西娅曾听老国王说起过，这匹白马是菲莉亚养大的，据说颇具灵性。
事实也确实如此。白马在看到真正的主人后边发出兴奋的吐息边主动压低身姿把脑袋往主人脸上凑。
与艾丽西娅对此明显的区别对待——菲莉亚主动迎接来自白马的热情。
她的双手因为被丝带绑住没办法回以拥抱，因此只能用自己的脸贴着白马的头部皮肤。
很快，与白马身上的温度与气味一同刺激感官的还有内心泛起的回忆。
菲莉亚闭上眼睛，开始不断发出像是抽咽的声音。
起初只是微不可闻的换气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内心情感的发酵，幽微的啜泣逐渐演变成声泪俱下的恸哭。
艾丽西娅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光景，心中接连浮现包括懊悔与自责在内的苦涩情感。
她知道菲莉亚是个内心坚强的孩子，绝不会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失态，流泪的理由大概是看到了自己在埃尔洛特养大的白马吧。
直到昨天还是众星环极的公主殿下，仅仅是过了一晚，至亲与家国皆丧，仅剩白马作伴。由此产生的诸多情感让菲莉亚再次如孩童般嚎啕大哭。
声声的悲鸣比突围中贯穿身体的刀剑还痛……刚经过一场血战，遍体鳞伤的骑士在这一刻又不得不继续在情感的世界里再次突围。
但这一次她却没有了能够当做‘剑刃’的宽慰言词。
就算强硬编织出来，她也没有前去安慰她的资格。
她不是摧毁了菲莉亚家国的罪魁祸首，但她确实是剥夺了菲莉亚‘正确’的人生的元凶。她违背她的意愿强行将她带离家乡，强迫她在至深的悲痛中苟且偷生。
这绝不是什么值得被当事人感谢的救赎，更像是某种活该被对方诅咒的折磨。
因为活下来的人要去承受失去一切的苦痛，而逝去的人们只需要做最温柔的梦。
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和索伦特的军队一样都是加害者！
艾丽西娅捏紧拳头，任由这份歉疚化作刀剑在自己心头反复蹂躏；差不多快要因为情感的冲击而窒息的时刻，艾丽西娅这才强迫自己想点其他什么。
她瘫坐在地上，倚靠着身后的树干兀自叹息。看着眼前紧贴白马放声嚎啕的公主，愚昧的幻想着如果自己能和白马互换身份就好了。
想着如果有一天，她依靠的对象不是白马，而是曾和她立下永恒约定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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