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迟曾经也有很努力地生活过。
他从小喜欢打球，未来也想一直打，所以他拼了命地练习。他也用父母给的天赋，拼了命地读书。
他很努力地与过去的噩梦对抗，肩膀的伤痛也拦不住他，因为他不甘心，他不想被一直困在过去，他要离开那个看似保护他的牢笼，他想要一个新的开始和未来。
他明明一切都做得很好。
可当他距离未来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却被人拦住了。
他的母亲病倒了，不愿意看医生，不愿意吃药，除非他回去，永远活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永远藏在他们的羽翼之下。
家人和未来要选择哪个？
陆栖迟根本没有机会挣扎，最终又回到了过去。
既然没有未来，那就算了吧。
一切都算了吧。
——
如果一个人连生命也可以放弃，那他的安危便可以利用。
陆天明最大的弱点是莫诗华，而莫诗华最在乎的是她的儿子能否好好活着。
所以，陆栖迟自己的安危，便是可以与陆天明抗衡的底牌。
陆栖迟悠闲地吃了两口饭，只等陆天明让步。
但陆天明的态度却反常的沉着，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果然，沉默片刻后，陆天明拿出手机按了几下，轻轻放到陆栖迟面前：“听说你最近和这个人走得很近。”
陆栖迟随意地扫了一眼，夹菜的动作瞬间停顿。
那手机上的照片里，是微微仰着头，温柔地朝他笑的沈疏予。
陆栖迟镇定地收回目光，漠然道：“所以呢。”
“你的策略很好，但这策略成功的前提，是你没有其他把柄在别人手上。”陆天明沉声道，“你确定你已经没有了吗？”
陆栖迟沉下目光，冷淡地扯了下嘴角：“这算什么把柄。”
“不急，”陆天明将文件袋推回他面前，颇有耐心地说，“给你一周时间，好好想一下。”
家里阿姨做饭总是很好吃，但陆栖迟最终没吃几口就走了，因为一起吃饭的人实在让人倒胃口。
陆天明提的条件不算差，至少不会比现在差，但他不想要别人的施舍，更不想遂了陆天明的愿。
只是……
“你确定没有其他把柄了吗？”
陆栖迟没有预料到沈疏予会在这里出现，他也不知道陆天明是在试探他，还是确定了些什么。
沈疏予有什么重要的，凭什么能成为他的把柄。
陆栖迟轻吐一口烟雾，将烟按灭在刚才那个文件袋上。
也许是他这段时间过得太轻松，好了伤疤忘了疼，才忘记自己是一个需要彻底放弃一切才能活得稍微自由一点的人。
但沈疏予……很重要。
当年那个可笑的抉择仿佛又再次出现。
一个特别的朋友，和他的自由，哪个更重要？要怎么选择？值得吗？
陆栖迟又拿出一根烟。
但还没点燃，一旁的手机就响了好几声。
觉觉子：睡了一天终于缓过来了，让大家担心了！
0人担心
觉觉子：这么快回我消息就别嘴硬了辰哥(^з^)
觉觉子：【图片】
觉觉子：【图片】
……
唐觉一连发了几张昨天吃火锅时拍的照片，陆栖迟扫了一眼，咬着烟点开其中一张。
是他和沈疏予的合照。
沈疏予静静地望着镜头，眉眼间尽是温柔。
陆栖迟垂眼看了一会，长按保存，然后向后靠到椅背上，仰头闭上了眼睛。
想见他。
安静片刻后，陆栖迟睁开眼睛，将没点燃的烟扔进烟灰缸，看向窗台外。
自从上个月他连夜出走，和人打架，从医院逃跑之后，陆天明派来监视他的人越来越多。
家门口不远处停着两辆黑色轿车，昨天送他回来之后就没离开过。
陆栖迟回到房间，换了身全黑的衣服，背上书包慢悠悠地下楼。
“少爷要出门吗？”正好路过客厅的阿姨问，“你晚上都没怎么吃，要不要先吃点夜宵？”
陆栖迟：“不用，我出去一下。”
陆栖迟走到门前，又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阿姨，你是不是有辆摩托车？”
“摩托车？”阿姨顿了一下，“你是说那个电瓶车吗？先生前两周刚送的。”
陆栖迟默了两秒：“嗯，能把钥匙借我一下吗？”
——
沈疏予下午和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去看了展，晚上又一起吃了顿饭，回到宿舍时已经九点多。
宿舍群里有三十多条未读信息，沈疏予一直翻到了最前，全都是唐觉说五句简辰回一句地在斗嘴，陆栖迟一句话都没说。
不过陆栖迟本来也不怎么会在群里说话。
但是却会给他发路过的小狗的视频。
沈疏予将两人的合照保存了下来，又顺便保存了一张四人合照。
洗完澡后，沈疏予计划在睡前看半本书，书是下午在展馆现场买的，记录了各个展品的历史，很有意思。
但他才看了两页，手机就响了一声。
是陆栖迟发的信息。
沈疏予还没点开，对方语音通话请求又弹了出来。
沈疏予愣了一下，手已经下意识地点了接听。
“班长，”陆栖迟的声音像是混在风里，低沉又遥远，“还没睡？”
沈疏予将手机贴到耳边：“还没有，在看书。”
陆栖迟像是笑了一声：“这么乖。”
沈疏予抿了下唇，不知该怎么回答。
“今晚天气很好，”陆栖迟突然没头没尾地说，“要去兜风吗？”
沈疏予缓慢看向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
“在楼下了，不能等太久。”陆栖迟又说，“不方便就算了，晚……”
“等……”沈疏予很快合上书，“能等我两分钟吗？”
两分钟后，沈疏予拿着一把伞准时出现在陆栖迟面前。
原以为对方说的兜风是骑自行车兜风，沈疏予还特意找到了许久没骑的自行车的钥匙。
一个淡粉色的头盔塞到了他的手里。
陆栖迟坐在一辆淡粉色的小电瓶车上，表情自然地看着他说：“戴上。”
沈疏予眨了下眼睛，听话地戴上。
下一秒，更荒唐的事情出现了。
陆栖迟随意地将手里的手机扔到旁边的草丛里，淡声说：“走吧，不要被坏人抓到。”
沈疏予：“……”
一切都发生的过于突然，导致沈疏予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想陆栖迟为什么突然把手机扔了，而是在想待会下雨手机会淋坏。
沈疏予很快转身把手机捡了回来交给宿管老师，然后在陆栖迟带笑的目光中坐上了后座。
电瓶车很小，两个身形修长的男生一起，要几乎贴着才能勉强坐下。车后也没有可以扶的地方，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沈疏予犹豫了一下，礼貌地搭上了陆栖迟的肩膀。
陆栖迟：“抱好了。”
沈疏予收回手，向下虚虚环住了他的腰：“……好了。”
话音刚落，车子突然发动，以很快的速度开了出去。
沈疏予吓了一跳，不自觉收紧手臂，牢牢地抱住了身前的人。
陆栖迟看着前方，无声地扬起一点嘴角。
他保持着车速，从后门开出宿舍区，又熟练地穿过几条小街小巷，确认没有人跟着之后，才放慢车速开回大马路。
陆栖迟沿着江边慢慢开，身前夜风轻柔，背后一片温热。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沈疏予正侧头看着沿途的江景，表情看上去很平静，又好像有些茫然。
陆栖迟勾起嘴角，问：“好玩吗？”
腰间的力道松了一些，但身后的温度却贴近了一些。沈疏予靠近他的耳边，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安静几秒后，沈疏予才迟来地问：“不过我们是要去哪里？”
陆栖迟又笑了一下，在镜子里和他对视：“不知道。”
他离开家的时候并没有想好想见沈疏予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想到就这么做了。
而现在只是和对方简单地见了面，说了几句话，他所有未知的目的和期待，好像都已经满足了。
去哪里，去做什么，似乎也无所谓了。
夜已深，马路上一片寂静。
陆栖迟又漫无目的地往前开了一会，最终在路边一个观景平台停下：“在这看会风景？”
“好。”沈疏予下了车，单手解开头盔，低头轻轻晃了晃头发。
陆栖迟侧身坐在车上看着沈疏予，见面时他光看人了，此时才注意到对方另一只手上拿的东西：“怎么带了把伞？”
沈疏予抬起头说：“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雨。”
陆栖迟抬头望去，厚重的乌云笼罩着整个天空，仿佛在朝大地逼近，远处天边甚至已经出现闪电。
所以沈疏予明知天气不好，又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跟来了。
陆栖迟将视线放回沈疏予身上。
不久前还感觉满足的内心似乎又变得空荡荡，需要更多的东西才能填满。
“那为什么还跟我出来？”陆栖迟问。
沈疏予顿了一下，淡声道：“感觉你应该没有带伞。”
陆栖迟挑了下眉：“就因为这个？”
沈疏予向来不会说谎，被陆栖迟看了一会，又轻声说：“也感觉你心情不是很好。”
但沈疏予并没有确切的依据，他只是从陆栖迟的声音和表情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陆栖迟默了几秒，慢声说：“确实不是很好。”
然后又很快补充道：“但现在好点了。”
“那就好。”沈疏予表情放松了一些，又努力让语气轻松，“要再去散散步吗？离宵禁时间还有一会，可以晚点回去，我们有伞，也不怕淋雨。”
陆栖迟安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突然很低地笑了一声。
沈疏予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但好像沈疏予只是存在着，就是一种安慰。
他不想放手。
陆栖迟仰起头看沈疏予，声音低低地叫了一声：“班长。”
“你今晚，可不可以不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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