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感应灯熄灭时,沈疏予才挪动脚步,慢慢继续向上走。
右手掌心仿佛还残留着刚才按揉时的温度和触感,久久不退。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沈疏予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整理。
他从来没有想过陆栖迟的性取向。
因为陆栖迟是朋友,他没有猜测朋友性取向的必要。
陆栖迟说话做事向来直接,坦然又有分寸,相处起来很自在,他也从没有怀疑过。
更何况对方还有过女朋友。
沈疏予今晚在想的不是陆栖迟,也不是其他事情。
他在想的是他自己。
他今晚好像有些不对劲。
甚至可能是在今晚之前就开始不对劲,只是直到陆栖迟牵住他的手时才意识到。
明明对方掌心微凉,但相贴时的热度却从他的掌心传递到脸颊,耳朵,直至心脏,都在微微发热。
就像之前对方触碰他的头顶,俯身圈住他时一样,呼吸和心跳都变得奇怪。
沈疏予认识的朋友不少,却是第一次与人这么亲密。
陆栖迟带给他很多新的感受,这些在朋友之间都会存在的吗?
沈疏予不知道,但至少他并不觉得讨厌或不舒服。
而陆栖迟怕他误会,还特意和他澄清和解释。
陆栖迟总是很周到,每次都能很及时地观察和照顾他的情绪……
沈疏予倏地在宿舍门前站定。
半晌,他默默收回飘走的思绪,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刚踏进屋内,手机就响了一声。
时间已过十一点,林则淮给他发了信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唱歌,还说不要告诉陆栖迟是他问的。
看来真的是醉的不轻。
陆栖迟只说别接电话,但没说不能回消息。
所以沈疏予低头打字,并转发了一些东西。
回完信息,沈疏予放下手机,很快洗完澡,收拾好衣服,最后在十一点半准时上床睡觉。
——
陆栖迟找到林则淮时,对方正孤零零地蹲在一家高级会所门口的石狮子旁边,一边抽烟一边眯着眼睛对着手机傻笑。
陆栖迟一把将人拎起来放到旁边的石墩上。
林则淮坐在石墩上呆了三秒才缓慢抬起头,等看清了面前的人,又瞬间咧开嘴笑:“呀哥!您怎么大驾光临了,我有失远迎啊!噢哥你来得正好……”
林则淮举起手机,对着陆栖迟旁边的空气说:“你看!班长给我发的,六个解酒小妙招,让宿醉的你轻松回血~还有醉酒后必看,三分钟学会简单救命的急救技能!呜呜呜班长真是个好人呐……”
陆栖迟扫了一眼手机,又垂眼看着他:“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我出来透透气。”林则淮将烟头扔到地上,踩了几下才踩准,“长辈们都走了,剩一帮公子哥和公主在唱歌蹦迪,现在的小孩精力怎么这么好,我都蹦不动了他们还在跳,果然认真读书就是伤身……”
一阵晚风吹过,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陆栖迟面无表情地站远了两步:“清醒一下,回家。”
“我很清醒啊~”林则淮努力睁大迷蒙的眼睛,“现在走不合适吧,大家都还在,嗝,哥你要不要进去露个面,来都来了……”
但陆栖迟还没开口,林则淮又字正腔圆地说:“算了别去了,不然我酒就白喝了,他们都抓着我问你去哪了,叫不来你我就得自罚三杯,两个人就是六杯,五个人就是……三五十二,十二杯。”
陆栖迟无言地看了他几秒,朝远处抬了下手。
“对了,”林则淮举起一根手指,压低声音说,“我跟你爸说了,你晚上要补课所以没来,哥你回去可别穿帮了。”
陆栖迟嗯了一声:“谢了。”
“谢啥!都是兄弟,小的时候你罩着我,现在长大了,轮到我罩着你……哎哎你们要干什么!”林则淮话说一半,就被赶来的两个黑衣人架了起来,“我警告你们啊,我可是堂堂林家二少爷……”
保镖们犹豫了一下,看向陆栖迟。
陆栖迟:“带走。”
凄凉的哭嚎声划破黑夜,不久后便消失在关门声中。
陆栖迟拿出三张纸巾,整齐叠好,然后皱着眉弯下腰,隔着纸巾捡起地上的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
沈疏予一夜无梦,和往常一样准时在清早七点半醒来。
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他洗漱完后吃了点东西,趁着天气好,去学校操场晨跑了几圈。
回来后洗了个澡,坐下吃早餐时,沈疏予才拿起手机查看信息。
昨晚他睡着后,陆栖迟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而林则淮给他一连发了八条。
沈疏予喝了一口豆浆,点开了陆栖迟的消息。
L.:忽略林则淮的信息
沈疏予自觉地放下手机,专心吃完一个包子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点开了林则淮的信息。
前六条都是意义不明的表情包,最后两条是语音。
沈疏予点开第一条,林则淮鬼哭狼嚎的声音立刻传出来:“班长救救我!我被人绑架了嗝……我哥不接我电话,你能不能找他来救我……”
第一条语音播完又自动播下一条,但这次的哭喊声只持续了两秒,背景里便传出了一句低沉又冷静的男声:“安静,坐好。”
虽然声音有些远,沈疏予还是一下子听出是陆栖迟的声音。
沈疏予又点开听了一遍,然后才切到另一个聊天界面慢慢打字。
沈疏予:我听他说到了绑架,你们还好吗?
L.:没事
沈疏予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时间。明明才八点多,陆栖迟却几乎是秒回。
L.:是我绑了他
沈疏予回过神,看着这回复又笑了笑。
沈疏予:没事就好。
原以为对话就这样结束,沈疏予正要退出聊天界面,却又看见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疏予耐心地等了半分钟。
L.:好困
沈疏予:那怎么这么早醒
L.:生
L.:物
L.:钟
沈疏予又笑了一下。
沈疏予:还有十五分钟你应该就能睡着了。
L.:怎么知道的
沈疏予:平时早上你最多坚持一节课就睡了。
陆栖迟又安静了快半分钟才回复。
L.:今天不一定
沈疏予:为什么?
L.:因为今天
L.: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他一个人?
沈疏予第一反应把这句话理解为,他不在旁边,对方自己一个人睡不着。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理解有多离谱。
平时上课教室里有那么多同学,讲台上还有老师,怎么就能确定陆栖迟说的不是别人。
沈疏予纠结之间,陆栖迟已经先结束了话题。
L.:去忙吧,睡了
沈疏予回了句好的,但又突然想起什么,低头匆匆打字。
沈疏予:胃好点了吗?如果不舒服的话,还是尽量早点吃完早餐后吃点药。
沈疏予:没事了,你休息吧。
陆栖迟坐在床边,垂眼看着这两条消息。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全部光亮,房间里一片漆黑。
片刻后,陆栖迟才低头慢慢打字。
L.:知道了,沈医生
陆栖迟放下手机,随意套上一件上衣,然后按下了床头的开关。
窗帘缓慢地向两侧拉开,柔和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一点一点照亮整个房间。
陆栖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那就先去吃个早餐吧。
……
今天是周六,偌大的房子里却一如既往的冷清。
“先生一早去公司了,但说晚上会回来吃饭,夫人去出差了,要后天才回来。”家里阿姨给陆栖迟盛了一碗粥,自然地说道,“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待会去买。”
陆栖迟不怎么在乎地点头:“都可以。”
家里没人,他也乐得清静。
吃完早餐,陆栖迟看了会篮球赛,又带唐觉玩了几把游戏,下午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又看别人在小区里遛狗。
随手把小狗的视频发给沈疏予后,他又收获了对方下午和朋友去看展的信息和照片。
这份平静一直持续到陆天明回家时被打破。
陆栖迟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父子两人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但陆栖迟刚拿起筷子,陆天明就将一个文件袋推到他面前:“转学手续办好了,准备一下,下学期就过去。”
陆栖迟扫了一眼文件袋上印着的校徽,没什么感情地扯起嘴角:“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想去这个学校?”陆天明反问道,“现在成全你。”
“现在成全我,”陆栖迟挑了下眉,笑容变冷,“那当年怎么不成全我?”
陆天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声道:“既然你不想在这里走我们给你铺好的路,那就去从头开始,正好那边要开新公司,你母亲会和你一起过去,你在她身边她才不会担心。”
陆天明喝了一口汤,继续说:“到那边你可以继续打你的球,顺便给你母亲帮忙,毕竟你也不想再看到她病倒吧。”
陆栖迟安静地听完,然后低下头,很轻地哼笑了一声。
几秒后,他重新抬起头,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去。”
陆天明停下筷子,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理由。
陆栖迟将文件袋推了回去。
要说这些年他跟在陆天明身边学到了什么,那便是如何谈判。要找到对方最大的弱点,最在乎的东西,这样才有足够的筹码坐在谈判桌上。
当年他还没完全懂,所以才会在差一步就能踏进那所大学的时候,被他的父母拿他母亲的安危做要挟逼了回来。
“比起什么大学和公司,我想我妈现在……”陆栖迟勾起嘴角,一字一句地说,“应该更在乎她的儿子能不能好好活着吧。”
“你说是吧,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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