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苏蕴和这时全部注意力都在祁昭身上,并未体会到辉子话中的特殊意味,只朝他点了点头。
没了黑暗的掩饰,祁昭白而骇人的脸色尽数暴露在白炽灯下,甚至比刚才在仓库里还要可怖。
苏蕴和从包里拿出湿巾,拆开取了一张,轻轻擦拭掉他额头的汗。
祁昭眼皮跳了跳,睁眼看她。
那湿巾有素雅的茉莉花香,一点不人工,一点不刺鼻,像是雨后氤氲的淡淡芳香。
和她人一样。
“把水喝了。”
她把水端起,送到他面前,他伸手要接,苏蕴和怕他使不上力,轻轻拍过他手,歪了歪杯子。
“直接喝。”
祁昭愣了愣,不确定地看向她。
苏蕴和眼神朝杯子点了点,“喝啊。”
水蒸气慢慢升腾,轻盈细腻地铺在他下巴一周,他动了动,嘴唇贴过去抿了一口。
就一口。
“不想喝?”苏蕴和问。
祁昭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苏蕴和把水杯放回旁边的桌子上,看了他一会,忽地又想起什么,手探到他额头上。
烫得吓人。
但她也不太清楚他这烫到底是因为发烧了,还是因为刚才在仓库里待久了,她想着还是回去拿体温计给他测一下。
“你先闭眼休息一会,过会我们再回去。”苏蕴和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情绪不明。
半晌,他张了张口,似是想说话,但没发出来声音。
苏蕴和皱眉又把水端过来,和他打着商量:“再喝一点吧?润润嗓子。”
原本都做好了他不配合的准备,祁昭却微微侧过上半身,又喝了一点。
虽然真的就只有一点,但苏蕴和很是欣慰:“你睡一会吧,养养精神。”
祁昭敛眸,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苏蕴和莞尔一笑,“我在旁边等你,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走。”
祁昭脊背稍稍松了松,神色也不似刚才紧绷,垂眸躺了下来。
他试着把眼睛闭上,但没一会的功夫,又睁开了。
他根本睡不着。
但他有点醒过来了……
刚才——
仓库里——
他、好、像、抱、了、她……
真他妈、
操了……
他漆黑的瞳孔幽幽地泛着微光,睫毛不自觉地颤了颤,唇线绷得极直。
“刚才……”
苏蕴和神色自若地接过他的话:“你刚才出的汗有点多,待会走的时候加件衣服吧,不然风一吹就着凉了。”
祁昭盯着她,没说话。
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紧,添件衣服别感冒就好。
苏蕴和微微挑了挑眉,“听到没?”
明亮而刺眼的灯光下,她的脸白得有些迷蒙,头发或许是因为刚才忙东忙西的缘故而有些乱,耳后掉下了几缕,淡淡的栗色,飘着香。
她眼睛忽而看过来,祁昭躲闪不及,和她对上。
她开口却是平常:“好一点了吗?要不先回去?好好洗个澡收拾一下,就能彻底休息了。”
祁昭脸有些热,瞎点了点头。
苏蕴和伸手过来要扶他,祁昭有些些抗拒,“……不至于。”
苏蕴和明白他作为男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也没硬要扶他,顺手把桌子上他的手机装进了自己包里。
“这有你的衣服吗?穿一件吧,别着凉了。”
祁昭摇头,“不用,不冷。”
苏蕴和没出声,就那么站着看着他。
祁昭默了两秒,拐去隔间套了件衣服出来。
走到门口,祁昭手搭在门把上,半天没动静。
过道狭窄,两人几乎是并排,苏蕴和一边是墙一边是祁昭,此刻因为他伸手的动作,两人距离更近,他像是把她半圈在怀里。
气氛迷之诡异。
“苏蕴和。”
一道低低的、带着点哑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苏蕴和愣了愣,扭过头看他,“怎么了?”
门口处的光不似里面那般亮堂,他又站在逆光的位置,身高差距,苏蕴和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刚才有被吓到吗?”他问。
苏蕴和眨巴眨巴眼睛,笑道:“这问题你在仓库里不是问过了吗?”
“嗯,”祁昭点了点头,目光还是全落在她的脸上,“再问一遍。”
再确认一遍,
再确认一遍你、
也确认我。
苏蕴和如实回答:“有被吓到,但不是什么大事,我没觉得怎么样。”
祁昭有一会儿没说话,就那么静静注视着她,连呼吸声都放得浅得快听不见。
蓦地,他抬脚朝她走近了一步。
空间本就逼仄,他这样的靠近让苏蕴和觉得呼吸都有点不顺畅了。
她上半身微微往后仰,皱眉道:“干嘛?”
祁昭面无表情地在她后脑勺那蹭了一下,然后推门离开,抛下一句:“拿个东西。”
苏蕴和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转过身一头雾水地盯着这灰扑扑的墙看,搞不懂他到底是拿了个什么东西。
出了门,苏蕴和终于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一些友好对待。迎着徐徐吹来的凉风,她舒服地做了个深呼吸。
打车很快回到芷江,进了楼里,王宇一如既往的不在,苏蕴和猜是祁昭又给他放了假。
“你待会回去先洗个澡,洗完澡给我打电话,我帮你测一□□温。”
出了电梯,苏蕴和从包里掏出他的手机递给他,又再三叮嘱他:“把手机带到浴室里,一感觉到不舒服了就给我打电话,别晕在里面了。”
祁昭接过东西,点头“哦”了一声。
苏蕴和伸着懒腰朝自己那边走去,半道被祁昭喊住。
“那什么……”
苏蕴和回头看他,“怎么了?”
祁昭没看她,目光游离着,“你休息吧,不用来了。”
“为什么?”苏蕴和抱着手,态度并不松懈,“你如果真是发烧的话,这都烧了快大半个月了,不是小事行吗?”
她的神态已经有些困倦,眼皮也耷拉着,无精打采的。
明明很累了。
“发烧也没什么,我……”
“你不用再跟我说发烧生病的也没什么。”苏蕴和手朝两人中间一竖,是个阻止他再继续的意思,“这一个小问题,那一个小问题,累积在一起就是大问题了。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你稍微上点心行吗?好了,你现在去洗澡,我过会来敲门。”
说完,不等他有回应,率先进门。
苏蕴和猜到祁昭这种有洁癖的人一般洗澡都会时间久一点,但也没想到会这么久。
久到她都要以为他晕在浴室里了。
敲了几遍门,没什么反应,苏蕴和一边给他打电话,一边犹豫要不要直接开门。
电话迟迟没有人接,苏蕴和迅速按下六个零,门刚一拉开——
就看到两个点……
是真的两个点。
. .
祁昭原本动作还有些急,见了她,反倒动作慢了下来。
他套了件圆领的黑色长衫,抻了抻下摆。
苏蕴和解释:“我打电话没人接,敲门又没反应,我以为你晕在浴室里了,就直接进来了。”
祁昭随手扯了条毛巾,在头发上乱擦着,嗯了声。
苏蕴和还觉得有些奇怪。
他竟然没借此指责她是在觊觎他的□□!
这要搁平常,他现在估计早就受惊地批判起来了,恨不得让她给他当场背个八荣八耻才行。
不过,刚刚经历了这么一遭,他现在应该也没力气想这些。
想到这,苏蕴和问他:“头还晕吗?”
她穿着黄白条纹的睡衣和卡其色的棉棉拖鞋,头发应该是刚洗过,柔顺地垂下来,散在肩上。
“还好。”他坐回沙发上。
屋里的灯依旧开得很亮,他这衣服领口似乎有些大,弯腰坐下时,苏蕴和无意间就瞥到他脖子下方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一直延伸至后背。
苏蕴和蓦地就想起之前他在楼道时,她看得不真切的东西,以及在仓库里他摸着很怪异的背部。
她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眨巴眨巴眼,“你这……吹风机在哪啊?”
祁昭摇头,“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因为他压根就不用吹风机。
苏蕴和看了看他这头发,确实也觉得没有要用吹风机的必要。视线下移,到他干涩的嘴唇上,苏蕴和环顾四周,问他:“有热水吗?”
祁昭抬头看她,抿唇道:“有。”
苏蕴和:“在哪?”
祁昭:“卫生间。”
苏蕴和:“……”
没忍住瞪他。
祁昭头垂下来,一副有些小委屈的模样,手在她袖口的毛绒绒上揪了两绺毛下来。
苏蕴和跟那毛是长在她身上一样,立即吃痛状捂住自己的手腕,轻悠悠打了一下他的手。
“那先测体温吧。”
“哦。”
苏蕴和带了一个新的体温计过来,拆开盒子打开,递给他,“夹住,手别碰到了。”
祁昭是从领口把体温计放进去的,因此衣服领也因为他这个动作而往后移,苏蕴和于是又看到了他两肩处的疤痕。
清清楚楚,一道又一道,交错着,连绵不绝。
她不禁皱眉。
他身上怎么这么多疤痕?
是因为心理问题造成的自残倾向?
但主要是,她目前看到的,他的伤疤,基本上都分布在后背和肩胛处,胸口和手腕却都没有,这自残的地方也有点太奇怪了吧?
正思索着,祁昭把体温计又递给了她,苏蕴和接过来一看。
三十八度七,妥妥的烧了。
她毫无波澜地告诫他:“明天早上再测一次,如果还是这个温度的话就去医院。”
祁昭当然不愿意,“不用去医院,吃点药就行。”
“吃药?你准备吃什么药?”苏蕴和睨着他,“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今晚喝了多少酒了?”
祁昭:“……”
他确实忘了。
不过忘没忘也没什么打紧,本来他说吃药就是为了应付不去医院。事实上,他根本就不会吃药。
“行了,你早点睡吧,说不定一觉醒来就会好很多。”
苏蕴和这话并不是空口无凭,毕竟睡觉确实是一个特别治愈的过程。
然而,祁昭压根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测,还涨了零点二度。
苏蕴和不由分说要带他去医院,祁昭还是不愿意。
苏蕴和不禁有些火大,但一看他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她又不忍心再说些什么。
他眼睑处染着青黑,眼睛转动缓慢,神色平静,像是具木偶。
她试着和他协商:“那去一家小诊所行吗?离这不远,人也少。”
他抬眸看过来,眼神空洞。
苏蕴和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身体微微向他斜倾,眼波流转间,倒映全是他。
片刻后,祁昭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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